一笑,他向来不喜欢把话满了。 姜子牙却被这句话噎住了。 老夫等你这个定当都等了好几息了,你怎么还酌情上了? 「你倒是颇得师兄真传。」 姜子牙沉默半晌,这才出言。 雷震子只是笑了笑,并不应声。 「昔年我在昆仑山修道,彼时我仙道未成,见你师叔师伯们遨游四海,颇为羡艳。 可我天资愚钝,修为进境缓慢,师兄们各自有大道要修,无暇与我往来,唯一的师弟见我修为浅薄,时常讥讽。 当时你师尊重修楼阁,恰好也在山中,每见我修道有晦涩之处,便悉心讲授。 后来,你师尊更是让我去往终南山修行七载,终于返本归元,将根基筑好,这才有今日功果。 你师待我恩重,这些年我却未曾去终南山拜谒,自觉羞愧难当。」 姜子牙回忆起过往,感慨不已。 雷震子闻弦声而知雅意,自然知其是想拜见云中子。 云中子曾特意叮嘱,让雷震子莫要将他被赶下山的消息透露出去。 雷震子当然不敢违抗师命。 可如今看来,姜子牙似乎是猜到了什么。 雷震子有两个选择——要么保全云中子颜面,不带姜子牙去磻溪,代价是师叔不开心;要么让姜子牙遂愿,让他去拜谒,代价是云中子社死。 诶,这么一分析,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师叔怎知我师就在磻溪?」 雷震子也没明着答应,这样将来万一师尊算账,他还有回转的余地。 姜子牙闻言大喜, 当即离去,沐浴焚香好一阵,这才出来,让雷震子领着,腾云驾雾去往磻溪。 云中子坐在溪边,却并未垂钓。 钓什么啊钓,自他钓起锦鲤之后,这群鱼儿似乎都知道被他钓上来有好处,那是一条一条争着咬钩啊。 不钓了,没意思。 可他总不能这么干等着吧?闻仲应该还有好一阵才会来讨伐西岐呢。 今日无事,勾…勾搭个樵夫聊聊。 「武吉,你面有富贵之相…」 云中子坐在地上,捻了一块扁平的石片,对着溪涧上游抛去。 这石片接连跳跃数十次,消失不见。 「老云啊,当日你歌唱的的确是好,否则我也不至于把你当成神仙跪拜。 可你也不能总靠这个忽悠人吧,不得寻个生计攒些钱,将来也好续个弦。」 武吉显然没把云中子的话当回事。 他起初也把这溪边渔人当做仙人,可后来见他面容寻常,皮肤黝黑,又终日在此无所事事,如今甚至连鱼也钓不上来,也就只当他是个有学问的游人罢了。 至于他为何言及续弦,只因杨婵每日悉心侍奉恩师,在武吉看来,这不就是女儿孝敬已是鳏夫的老父吗? 武吉只觉自己真是聪明至极,竟能通过蛛丝马迹猜测出老云的过去。 云中子也未曾辩解,他之所以要佯装成中年渔夫,既是在此静候入世之时,也是在修养清静之心。 他已是金仙境界,若要登临大罗,只靠水磨修行却已无甚作用,唯有修好心境,寻得一条属于自己的大道,才能得上乘功果。 自从他入宫献剑之后,因果纠缠不断,早已不复昔年清修之心境,这才试着走返璞归真的路子。 「武吉啊,你这人挺实诚。」 云中子摇了摇头,随即俯下身子,捧了一捧溪水洁面。 他还有后半句没说——就是眼力不太好。 武吉闻言自然欣喜,可他已在此耗费了不少时间,需得快些离去入城卖柴,不能再在此地逗留了。 「老云…云老哥,我先入城去了,改日再聊。」 武吉朝竹屋方向走了几步,这才将放在干燥处的柴火担了起来。 「你若信我,今日莫要入城,只在此地等候,自有一场泼天富贵。」 云中子背对着武吉,微微一笑。 他方才心血来潮,掐指一算,自然知晓雷震子干了什么好事。 武吉闻言脚步一顿,随即继续前行,只是扬起手摇了摇。 「多谢美意,不过我还有老娘要养,今日就先去卖个十钱,他日再来等这富贵吧。」 云中子闻言一怔,若有所思。 世人追求各有不同,昔年姜子牙欲求仙道,如今武吉只求卖出柴薪,二人所求看似天差地别,其实都是追求各自心境的圆满。 当然,姜子牙如今虽成仙道,却有了其他的追求,武吉若是有朝一日不再为赡养老母发愁,也会生出别的想法。 不过当年执意上昆仑山的姜子牙,以及如今放弃富贵而求安稳的武吉,都在彼时拥有着近乎圆满的心境。 云中子低下头,望着这张黝黑粗糙的面皮,不觉间已然入定。 不多时,天边乍起惊雷之声。 云中子陡然醒转,他已从悟道中醒转,却并不因此恼怒。 他悠然自得地自袖中取了一只茶壶、两个陶碗,置于石上。 他心念一动,灵茶飞入碗中,心念再动,磻溪之水分出一股,入了壶中。 云中子轻轻挥袖,却有一条火龙藏在那股溪水之中,如此水 中有火,火中有水,将此水烧得通通透透,去芜存菁。 此番顿悟,他道行未涨几分,可对于天地大道却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煮茶时施展的水法火法,浑然天成,不着痕迹,已然臻至化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