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樟树湾村口。
古老的香樟树一如既往地繁盛茂密,亭亭如盖,树下支了一张牌桌,几个大老爷们正在那儿斗地主,旁边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农村妇女,以及满地光着脚乱跑的孩子。
向老爷子正叼着烟斗,一手叉腰指挥人把横幅挂上,突然听见背后几声狗叫,几名孩子兴奋地大喊着跑来:“来哒来哒!有车子来哒!”
老爷子转身一瞅,果然见远处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开来。
“赶紧的!挂爆竹!”
向前进拿下夹在耳朵上的香烟,用打火机点燃,先抽了一口,这才点燃引信。
两挂红色鞭炮如两条火龙似的在路边噼里啪啦炸响,烟雾弥漫,一时间连人脸都看不清。
靳礼泽方向盘一拐,差点把车开进沟里。
侯鸿也和田园吓得够呛,捂着快被炸聋的耳朵喊道:“不是吧!搞这么大阵仗!”
小花也是没有想到,看着村口挂着的横幅发懵,上面写着一行大字——热烈欢迎我村第一个名牌大学生向春花同学衣锦还乡!
“……”
车子缓缓在村口停下,妇女们指指点点,一堆小孩子围拢上来,稀奇地看着这辆大家伙。
小花先推开车门下去,一秒切换成家乡话模式:“嗲嗲。”
向老爷子拿着烟斗,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一眼,最后拍了下她的肩:“瘦哒!你细伢子在城里冇呷饱饭啊?”
“……吃了。”
小花摸摸鼻子,看向蹲在树底下抽烟的向前进:“爸。”
向前进走过来,并不讲多话:“行李呢?”
“在车上。”
小花转头一看,车上的三个人也下了车,靳礼泽一出来就仿佛成了外星人,受到大爷大妈们的强势围观。
“哎哟,个是少爷吧,好几年冇看见哒,长成了个帅锅咯。”
“个豪车是你的吧?有出息,还会开车了!”
“你个乡里别,走开点咯,人家城里的,你以为都跟你一个宝样啊?”
“向嗲嗲跟咱们讲你会来,咱还以为他吹牛皮咧,原来是真的!”
“少爷,你还记得叫我么子不?”
…………
村民们的热情真是抵挡不住,被包围的靳礼泽就好像瓜田里的猹,整个人弱小、无助、又可怜,小花接收到他求救的讯号,赶紧挤进人群里,把他带出来。
“爷爷好,我是小花的同班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我叫田园!田野的田,菜园子的园。”
田园非常有精气神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向老爷子拿下烟斗,眼神满意,说了声“要得”。
“爷爷好,我叫侯鸿,是市……是靳礼泽的发小,您可以叫我猴子。”
“站直了!年纪轻轻的细伢子,一天天地人五人六,像么子样子,你以为你真的是个大马猴呐!”
侯鸿赶紧立正站好,一旁的田园憋不住,“噗”地一声笑。
终于轮到靳礼泽。
向老爷子叼着烟斗,来到他身前,靳礼泽高出他大半个脑袋,弄得老爷子只能抬头打量他,心里老大不乐意,心想这小子这么多年净长个儿去了吧。
“爷爷。”
靳礼泽还是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
他跟向老爷子关系不好,属于互相都看不惯的那种,向老爷子从第一天他打翻那碗鸡汤起就看他不顺眼,要不是顾忌着有摄像头在,迟早和他打一架。
“嗯。”
老爷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音,就算打过招呼了,指着一旁的向前进说:“个是小花她伢老子。”
靳礼泽心想这可是个重要人物,不能得罪。
他和小花爸爸没见过面,当年录制综艺时,他正好在外地做工。
向前进今年四十多岁,长着一张黝黑的国字脸,个子中等,大概一米七出头,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三杆子打不出个闷屁。
靳礼泽向他正式地打了个招呼:“叔叔你好,我是靳礼泽。”
“你好。”
向前进看了他一眼,快速收回视线,说了一句乡音很重的普通话:“我是小花爸爸。”
“……”
后面的田园悄悄跟侯鸿使眼色,无声地比了个口型:超尴尬。
尴尬的会面就这样结束了。
靳礼泽重新上车,在小花的指路下开进了她家。
前几年向前进打工回来,将家里重新翻修了一遍,院子里不仅新铺了水泥,还在房子东侧盖了间砖瓦房。
这样一来,多来了三个客人也睡得下,目前的安排是小花跟田园一个屋,侯鸿跟靳礼泽睡,而向家父子俩睡一张床。
靳礼泽打开后备箱,将里面的礼物提出来。
大部分都是些烟酒茶叶,也有海鲜干货,有些是在临江买好的,后来去了长沙又添了点儿特产,买的一些巧克力和糖刚刚在村口就给小孩子分光了。
靳礼泽不抽烟,但他知道小花的爷爷是个老烟枪,一日烟不留手,只不过抽习惯了叶子烟。
他买的烟都是专营店里最贵的烟,拆开给向前进装了一包,刚要给小花爷爷,向老爷子蹲在屋檐下,将烟锅往地上磕了磕。
“我不抽咧,那烟我抽不惯!”
“你那烟不好,抽多了伤肺。”一旁的向前进劝了一句。
“绊哒脑壳吧你!”向老爷子一脚踹过去,“烟哪里有分好不好的?反正是个死,抽好抽歹都是个死!”
向前进不跟他说话,闷头抽着烟往一边去了。
靳礼泽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往老爷子手里塞。
老爷子一边说着“我不抽我不抽”,一边塞在嘴里惬意地吸了一口,吞云吐雾中,他忽然斜眼瞟了一下旁边站着的人。
“你个细伢子,比前几年懂事多哒,有个人样儿了。”
靳礼泽心想可不得懂点事,他现在的身份跟六年前相比可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靳礼泽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扭转一下自己在向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