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罢。明日,明日我……你先吃!”
话语间罗虔的碗里形成了一小山坡。罗虔瞧着满桌精致饭菜,眼眸暗了暗,抬头却甜甜一笑。在他的注视下,很开心地吃了一满碗饭。
这饭没有馊味。
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猝不及防。
罗虔找着空隙,若无其事擦了泪,继续埋头吃饭。不经意一瞥,祝熹停住了拿筷子的动作,瞳孔黑漆漆的,低沉深邃。
吃罢饭,是洛凛安排她的房间。
罗虔规规矩矩道谢,关上了门,脑子蒙蒙的,她无神地抚摸床被,缓慢地坐在床边,四下无声。
她猛然扎进被子里,不一会儿转过身来,瞧床边的雕镂纸灯。
床很柔软,锦被温暖贴身,罗虔挪开圆凳,杵在那儿,吹灭了蜡烛,静静在黑暗里蹲了一会儿。
祝熹过来,遣散了门口两婢女,站在房门前低低喊:“罗虔,你睡了么?”门内没有响应,刚抬起的手轻轻落下。罗虔迎着透过月光的木门,瞧那黑影踟躇,放松下来。
他们想要什么?
不等她细思,一阵恶寒涌上心头。
祝熹在走廊拐角处兀自徘徊,一听到开门的声音,一个箭步冲过来,入目便是罗虔探出栏杆疯狂呕吐。
他慌张的声音传来:“罗虔!”
她一听,侧眸望了一眼,祝熹急急忙忙跑过来,酸水如鲠在喉,罗虔迅速低头干呕。
一地冒着酸气的食糜。
嘴里又苦又涩,垂落发丝间,祝熹瞧见她通红的双眼,瞳孔骤缩,轻轻拍她的后背。罗虔痛苦地张嘴,心肝都要吐出来,好容易缓过劲儿来,看向他,口水银丝挂在殷红嘴唇上。
“……我没事。”
祝熹拿袖子给她擦嘴,手死死攥着她的手臂:“你哪里难受啊?”
罗虔又呕了几口,哑着嗓子艰难道:“一下子吃太多了……不碍事。”见他不信,罗虔一字一顿道:“真的,哥哥。”
“那,那你要不要喝些水?”
“不了,我怕喝了水也要吐。”
“你这才刚进府,我就让你……怪我,怪我给你夹太多菜了,我……怪我……”祝熹急得快要哭出来,罗虔说不清什么感觉,下一刻就身体悬空,躺在他怀里,劲瘦有力的胳膊,温热舒适的怀抱。
“别动。”
罗虔静默,贪恋这短暂的温柔。身体骤然接触棉被凉意,冠玉面容映入眼帘。
祝熹轻轻说:“你睡罢,我看着你。”
罗虔说不出话,还没缓过神来。
祝熹坐在床边,想了想又搬来椅子,手指蜷缩,慌乱地抓紧衣角,说:“罗虔,该睡觉了。”
“哥哥不睡么?”
“今晚守着你。”
祝熹替她掖好被子,她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低声唤他。
祝熹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眼睛无神地盯着某一处,睫毛轻颤。
右眼的泪砸进左眼,左眼的泪浸入耳鬓。
身下柔软的床,身上冰凉的蚕被,月光缓缓落在床边,罗虔一夜无眠。
借着月光,借着周遭的黑暗,她侧身看着青年的脸。
困顿不堪,纤长的睫毛上下扇动。
借着万籁俱寂,罗虔唤他:“哥。”
……
“记得你第一次来府里啊,吃饭就吐了,给我吓的。”祝熹扒拉着碗底的饺子,“当时也是晚饭,很清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吐。”
罗虔静静看他,又去瞧晶莹剔透的饺子,突然想笑。
祝熹沉浸在回忆里,洛凛嫌弃地替他擦去唇上的汤:“他守了你一夜,半夜睡着了,我告诉他可能是因为你肠胃不好,又问他是否替你擦脸漱口,徽这才知道他什么也没做,当即怀疑自己是个废物……”
祝熹没什么兴趣听下去,闷闷道:“我再去盛饺子。”
罗虔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低头戳露开的饺子馅:“然后呢?”
洛凛也收回目光:“然后,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是散了婢女,守在你床边,估计你都不知道这事儿。”
罗虔捣碎馅料,笑道:“睡着了 ,怎么可能知道?”
“这次回来了,以后就不要再走了。府里已经许久不曾热闹过了,你一走就冷清了两年。”
回廊处祝熹的声音远远传来:“烫死我了,你们俩来个谁帮帮我……”
两人四目相对,罗虔盯他的眼睛:“二哥你赶紧去吧,不然没人去帮,他来了,咱俩都别想好过。”
洛凛慢条斯理起身,箭步如飞奔去:“瞧吧,事儿真多。”
“霜霜呢?”
“我叫她待在那儿,等我们。”
这是祝熹的声音:“小心点儿,别烫到她了。”
“我还没走到她那儿……”
“省的你忘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罗虔托着下巴望着月,白勺将瓷碗敲得叮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