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出来的,都那么嘴硬。九年了,你在外闯出一番功业,逢年过节都不回来。你爹他不善言辞,嘴上说着不待见你,其实私下也是极后悔的,这八年都惦记着你。”夫人叹了口气,看向他身后的罗虔,“说到底,父子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祝熹淡淡说:“娘,你知道的,我说过不会再回去。我此次回来,不是为了和他和解,只是想带霜霜来扬州玩玩儿,也是为了看看你,仅此而已。”
罗虔见夫人脸色苍白,没忍住拉了拉祝熹的衣袖。祝熹回首看了看她,罗虔微微蹙眉眼神示意夫人,祝熹自知言过,捏了捏眉心,投降似的放缓语调温声道:“我会在扬州多待几天。”
夫人抬眸惊喜地看了看他,祝熹上前轻轻抱住了她,猛然瞥见娘亲耳鬓苍苍,华服下瘦削身躯的老态龙钟。手心被人软软捏了捏,是罗虔,正朝他微微笑着。
祝熹闭上眼睛说:“我尽量。”
他放开年迈的老母亲,替她理好衣襟碎发,嗓音艰涩:“我尽量去看看他。”
送走夫人他颓废地伫立原地良久。高楼上猎猎狂风,灌满他宽大的衣袖,勾勒出祝熹劲瘦颀长的身躯。
罗虔不懂他的踌躇,自发默默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右手牵着洛凛宽大的手。
祝熹健步如飞,罗虔有些吃力地跟紧他的步伐,却一言不发只管紧紧挽着他。洛凛出声唤了声徽,祝熹瞥见抵着他肩膀的脑袋,下面是罗虔红红的脸蛋。
他突然轻轻笑出了声,紧接着是放肆的笑,笑声回荡在空空的阑干走廊。罗虔心中一动歪了歪头,也跟着他笑,先是不知所以然的笑,而后开怀大笑,洛凛自觉加入傻笑二人组。
祝熹慢慢止住了笑,攥紧她的手问道:“我笑我的,霜霜笑什么?”
罗虔说:“我也是笑我的,不为什么。”
祝熹抬首问洛凛:“那你呢?”
洛凛温柔一笑:“霜霜笑了,我就想跟着笑。”
罗虔赞赏地朝洛凛龇牙咧嘴,洛凛也面目狰狞回给她一个鬼脸。罗虔回握祝熹的手,脸涨得红红的:“哥哥笑什么?”
“我笑啊,霜霜太可爱了。”
似乎是意外这个答案,罗虔微微歪头。祝熹真的被可爱到了笑着说:“真的。”
罗虔才不理睬他:“你向来挖苦我,从不夸我,鬼才信呢。”
不自知红了的侧脸出卖她的真实心理活动,祝熹来了精神故意逗她:“你也觉得自己很可爱对不对?”
“没有!”罗虔大声掩饰自己的害羞。
“那让我看看?”不等她扭头,祝熹突然窜到她面前去瞧她羞红的脸。
罗虔没料到这一手,旋即拉过洛凛的衣袖遮住脸颊的红晕。祝熹笑着要去看她,她索性紧紧搂住洛凛的腰身,嘴里念叨:“哥哥救我。”
俩人围着洛凛无脑转圈,滑稽得可爱。
有洛凛这个靠山,祝熹不好再逗她。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他心情颇好地倚栏回首:“霜霜是世间最可爱的姑娘,也是最漂亮的女子……”
他听到罗虔气急败坏地辩解:“不是!”
祝熹笑得更欢了,嘴里没把门地说:“要是我,就娶霜霜这样的姑娘为妻。”
他恶作剧地眼神示意洛凛,后者无奈地应和道:“为何呀?”
祝熹紧紧盯着罗虔,嘴角噙着一抹浓浓的笑:“因为她又漂亮又可爱,我就喜欢可爱的美人。霜霜就是这般的美人,我最喜欢霜霜了。”
洛凛还想同他一起恶作剧,谁知后腰上一道不轻不重的力捶向他,他半开玩笑无奈摊手道:“你看呀,霜霜生气了,在打我呢。”
“生气了么?那看来是夸得不够,霜霜觉得不够。”祝熹轻轻闭上眼,眼前不自觉浮现辛玉倒泔水的孱弱身影,一瘸一拐的笨拙动作,还有摄人心魄的如明月般皎洁的双眸。
“眉如远青山黛,淡扫清丽。眼如琼浆玉液,清如霁月。唇如汴梁牡丹,朱红满城。手如……”
罗虔正听得入神,顾不得害羞顺嘴接道:“如什么?”
祝熹嘴角的笑容放大:“如圆滚芋头,白皙可爱。这可不像书里写的葱段了,霜霜手呀肉乎乎的,牵起来真的很软和,很舒服。”
洛凛憋笑道:“同意同意,真的肉乎乎。”
罗虔憋屈抗议:“肉乎乎的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就是不好编词罢了。”祝熹的笑意满得快要溢出来,眼角眉梢欢喜尽显,“比起纤纤玉手,我最喜欢霜霜的手了。十指相扣的时候,所有的指缝都是满满的。”
“……那不还是说我手胖吗?”
“可以这样认为。”祝熹看着眉毛皱成一团的罗虔,胸中阴霾一扫而空,“可是哥哥很喜欢。”
罗虔阴沉着脸,朱唇无意识嘟起,憨态可掬而不自知,不屑道:“祝熹最坏了,我不喜欢他了。”说着宛如墙头草愤愤不平搂住洛凛,似是泄愤故意扬声说:“二哥,从今以后我就最喜欢你了。”
“哎,别丢下我。”眼看着罗虔不高兴直拉着洛凛大步向前走,祝熹飞快起身欲追上他们。罗虔一见他跟上,赌气似的拽着洛凛快快跑走,于是祝熹一溜烟就被落在重重缦回腰廊后。
罗虔不顾身后,弯下腰喘气说:“哥,祝熹他没追上来,我们且等等他罢。”
洛凛饶有兴味道:“怎么,这时候想起来等他啦?”
罗虔凭轩搭在阑干上:“我只是有一点生他的气罢了,现在早就跑没了。”
“生的什么气?”洛凛负手而亭亭立,“我认为徽所言极是,霜霜确是世间最漂亮的女子,特别是笑时看我的眼睛,真的好漂亮。”
“哥,我不是生气这个,是大哥不在夫人面前介绍我。”罗虔苦恼地托腮远眺,“明明他是极疼爱我的,可是他竟不如你这般承认,说我是你们的小妹。”
洛凛靠近她蹲下身子,青玄色衣袂垂落地面:“夫人已经解释了,那只是为了气气徽罢了,他也是故意不向母亲介绍你的。”
“我知道。”罗虔沉默了良久,一字一顿道,“我知道,可我就是不高兴。”
寂寥的长廊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