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的,尽力而为就好。我们又没有自己的麦子,何必卖力?”
“你想来卖力帮着割麦……”萧颦讶异,仰头思索半刻得出结论,“你跟大娘说的不一样,一点儿也不老实憨厚。”
展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跟大娘说得可不一样了,你千万别听她的。”
他三两口快速解决了米饭,随便扒拉几口炒菜,扣上草帽又钻进原野中。萧颦夹着一筷子菜追着他:“菜你再吃两口啊……”
展月不理她,径直跳进金黄麦田。萧颦猛然脚刹停在田埂上,想了想方才自己的举动,竟与给孩子喂饭的母亲无异,操碎了心。
这下,一切就都没变了。自那次她吭哧吭哧给展月送饭,两人的关系明显缓和了许多。展月在外替人割麦子,她学着村中老妇一起送壶浆,给自家男人收拾汗湿的衣裳,再一同去西边湖畔浣衣唠家常。
萧颦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乡野少妇――清晨挑水做饭,趁展月还在酣睡煮上一锅白粥,清润米香氤氲小小的院落,融入金黄色的暖熹光。
展月微挑眉梢:“你何时如此勤快了?”
萧颦头都没抬吩咐他:“去洗把脸,桌子摆好,饭要好了。”
展月看了她一眼,依言洗漱摆好木桌,乖乖坐在院子中央等饭吃。萧颦照葫芦画瓢像模像样端上凉拌洋葱蒜末,醋溜白菜。铁锅里精细米粥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纯粹米香勾起他腹中沉睡的馋虫。
“姑娘的厨艺愈发好了。”展月笑着夸奖。
“还好。”萧颦腼腆地笑眯了眼,思考了几秒忍不住得意洋洋,“那当然,要不是你割麦子赚钱,顾不得烧菜做饭,我哪能做得如今这一手好菜?说起来,这还是你的功劳。”
展月说:“那奖励呢?”
萧颦给他夹了一块子白菜叶子,示意说:“白菜叶子给你吃,我吃菜帮子。”
展月略显失望。
萧颦见他眉眼低垂,急忙道:“要不中午给你煎个鸡蛋?”他这才开心起来,萧颦哑然失笑,手指捂住嘴偷偷笑:“你怎么跟王大娘家三岁小孩儿似的?连喜好都一样,都爱吃煎鸡蛋。”
展月埋头扒饭不说话,萧颦咯咯笑了一会儿无意道:“那我每次说要煎鸡蛋,你怎么不吃?”
他慢慢抬头夹走白菜帮子,萧颦见状拦下他的筷子:“说好了,你吃叶子,我吃帮子的。”
“叶子上全是醋,我不喜欢。”展月微微笑着将菜叶子夹到她的碗里。他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在微光下打出一扇浓密。萧颦忽然明白了些什么,默默接受了他所能给予的关心。
她又忘了现在的处境,自然是能省则省。
他在萧颦的注视下夹走了所有的菜帮子,陶盘中惟余醋溜菜叶。他吃了一会儿,发现萧颦没动作也不吭声,就那样静静凝望着他,不禁浅浅牵起嘴角:“菜要凉了。”说罢文文雅雅喝完最后一口米粥。
要是他们有钱就好了。
电光火石间,萧颦生出一个念头:或许她可以不赎回那件衣裳。
这个莽撞的念头仅仅存在了一秒,随即心口隐隐的酸痛唤回她的执念。萧颦没精打采勉强吃下凉透的菜叶子,舌尖的酸涩蔓延整个口腔,好像也酸透了她的整颗心。
至此,她已然分不清,心房的酸胀痛楚究竟来自衣裳的典当,还是对展月的怜惜。方才一时兴起的念头重新占据她的脑海,萧颦禁不住说出了声。
“或许我可以不……”
话音落地,萧颦蓦然噤声失语,狂跳的心难掩显露的感情。
展月还在用那双漂亮朗润的眸子看着,萧颦从他的眼里瞧见自己,脸上若隐若现的忧愁的自己。她拿过展月手中的碗碟,微微笑道:“我来就好,你去读书吧,到时还要去田里呢。”
她想自己此刻一定是落荒而逃,脚步一定是虚浮无力。萧颦唯恐他看出什么,匆匆钻进厨房,出神地拨弄碗碟的油污,陶瓷叮叮当当碰撞清脆响,拨动她颤动的心弦。
想起那双眼中的清澈明朗,萧颦没由来地胸闷不乐,一股难言的情绪郁结压抑。油腻水盆映照她的表情,愁苦爬上她的眉梢眼角,悄悄藏匿进她的心中。
那件衣裳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萧颦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质疑对祝熹喜爱的程度,而这质疑的缘由或许来自没钱,又或许是对他的心疼……
萧颦抬眸看向窗外。
彼时秋意浅淡,似乎仍停留在她初来的夏末。像那时她发呆陪着大月洗碗一样,他亦笑吟吟地凝视着她。
“这位姑娘是?”问话的妇人保养极好,眼角的皱纹毫不掩饰她的衰老,眼底顾盼生辉的光彩焕发出年轻的生机。
“夫人好,这是我家小妹。”洛凛微笑应答,抢过祝熹的话头。
“素闻洛府有一宝贝女子,想必就是洛家小妹了。”她笑着招呼罗虔,“小姑娘怎么称呼?”
罗虔淡淡笑着看向祝熹,暗自生闷气,开口落落大方:“夫人唤我罗虔便是。”
“哦,罗虔。”夫人不经意扫了沉默的祝熹一眼,拉过罗虔的手亲切问道,“我能唤你霜霜么?”
这一句倒是怔住了罗虔和洛凛,不待她开口解释,祝熹捂住眼睛哀求道:“娘,你饶了我吧。”
夫人悠悠看了他一眼,看向罗虔时笑容如沐春风:“熹儿这孩子早就与我说过,他与洛郎养着一个小姑娘,唤罗虔,乳名霜霜。我多次想去汴梁瞧瞧你,他一直不允,方才他是在看我做戏罢了。我也就是和凛儿说好,要气气他,看他何时开口为你说话。”
祝熹拉过罗虔的手,直面自家娘亲:“娘您何必呢?还让霜霜看了笑话。”
“都是自家人,何来看笑话?再说了,你从前与颦儿那般交好,最后却不曾同她交往,我还以为你不喜与女子往来。”夫人不悦抱怨道,“谁知你竟亲自将霜霜带回家,还不许我见见了?”
祝熹无奈道:“让霜霜见您自然无碍,我不是碍于他嘛。”
“你当时意气用事,那样顶撞你爹,甚至叫他说出要将你逐出家门的话。我本以为你认个错,他稍微宽恕你,也就过去了。没想到,你们父子俩真是一个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