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几天前,沈如秋咬牙做了个决定:她得速回小屯,让她妈和那杀猪的断了,越快越好!
因为,她看见了林教授。
他竟然没死!
记忆里不是这样的!他分明早该死在江州工厂的那次事故了,怎么会又活着回来了?到底哪里出了偏差?!
沈如秋魂不守舍地回到宿舍,脸色惨白坐在床上,连旁人问话都顾及不暇,脑子里只有,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林教授既然回来了,迟早会和陈家联系上,那……她打算冒充顶替一事,还能行得通么?
怎么办?
沈如秋由白转青,许久,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她决定了,速回小屯,将一切复原。
她的目标是陈家,既然不能直接顶替林向晚嫁过去,也得保住和林家人关系头。
至少她还有机会认识陈航,而那傻乎乎的继妹此刻大概已被方远明迷得昏了头脑,上辈子,和陈家的姻缘,她可是主动放弃的。
那,到时候,她岂不是还有机会?
……
沈如秋顾不上等领班批假,借了辆自行车,蹬的飞快,连夜朝着京城东边驶去。
太阳升起时分,映着朝霞,她到了小屯。
恰巧,赵屠户要出门去。
二人在门外撞上,沈如秋心事不露,依然笑盈盈:“刚叔,您出去?”
“是嘞,去公社街上给人杀猪,你咋回来哩?休班了啊?你娘也不早说声,要知道你回来,俺就不出去忙活了。”
沈如秋暗道,你不出去,我才更麻烦……嘴上笑着:“可别啊,刚叔,要耽搁您忙活,我可会内疚的,您不用管我,我和我妈说说话就走了。”
“唉,文霞在屋里,你进去吧,晚上俺和主家要副猪肝拿回来。”赵刚清楚记得这母女的喜好,他虽仅比沈如秋大十多岁,打心眼里是想把她当亲闺女疼惜的。
屠户替主家杀猪,通常是能拿两块钱报酬,时常再给些大肠类猪下水。赵刚满心盘算着不要报酬,换成一副猪肝,外加一块新鲜猪腿肉。
沈如秋目送他出门,“刚叔慢走。”
转过身,她脸上的笑意霎时散个干净。
进了院子,见沈文霞正蹲坐在屋门口涮大肠,木盆里的污水泛着令她作呕的气息。再看她妈那双原本还算白皙的手,现在早已肿胀紫红,手背生皴,关节肿胀,十根手指似萝卜。
木盆里污水发青,衬得粉白的肠子分外醒目。
阵阵反胃让沈如秋皱起眉头,掩住鼻口:“妈,和你说过多少回,别弄这些,我有事和你说。”
“你说呗,我听着呢。”
沈文霞一边涮着猪肠子,半抬起脸,“你刚叔又出去杀猪了,没的还得拿这些猪下水回来,跟个杀猪的,不得涮肠子么?”
沈如秋掩不住脸上的厌恶,皱眉:“那你等会再弄,先进屋里,我真有要紧事。”
“啥事啊?”
沈文霞慢慢站起身,习惯性的伸手要在围裙上擦,看见女儿眼里的厌恶,这才讪讪停住手,之后,时不时往门口方向看了几眼,脸上带着犹疑之色。
沈如秋一瞧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问:“丁素娥那老太婆又找你别扭了?”
“唉,也不算。”
沈文霞不安道:“她就是…待会要来拿这些肠子,要是没洗好,她吵嚷起来,邻里四舍都听得见。”
在小屯,怵丁素娥的可不止沈文霞,老太太泼辣是出了名的。
丁素娥生下赵刚、赵强两兄弟后,没过几年,丈夫故去。
灾荒战乱,一妇道人家拉扯着两个孩子,着实不易。可丁素娥靠着一股子泼辣能干,硬是挺过了这些年,饶是困苦吃不上饭的年代,小屯里里外外,也没几个地痞无赖愿去招惹这炮仗。
沈文霞跟着女儿站起身,不放心地再三看向门口处,想起她婆婆那一蹦三尺高的小脚,终究叹了口气:
“我还是继续涮吧,到屋里来,你说你的。”
沈如秋看着她妈弓着背,将那盆浑浊污臭的水倒掉,换了一盆清水端进屋里,边涮肠子,边和她说话。
她强压着阵阵恶心:“妈,林教授回来了。”
“啊?”
拎起的肠子“啪”的一声,又落回盆里,水花四溅。
有几滴溅到了沈如秋的衣角。
“你不是说他在江州出事了么,你说还登报的,怎么人死了还能回来……”
沈如秋满脸厌恶地后退几步,压着嗓子,低吼:“他就是回来了!”
“……”
沈文霞沉默。
“妈,我在饭店亲眼看见的,绝不会看错!我还听别人叫他‘林教授’,是真的回来了!”
沈文霞不作声,默默搓洗着猪大肠。
“妈!你别洗了!!!”
沈如秋面露狰狞,上前一把将大木盆掀翻,任污水沾湿鞋底也无暇顾及,吼道:“别洗了!你跟我回去!”
“去哪?”
沈文霞木然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女儿,喃喃道:“你说,我还能去哪儿?”
沈如秋:“当然是回北京,回去找林教授啊,难不成,你放着好好的教授夫人不当,情愿涮一辈子猪大肠么!”
沈文霞再度沉默。
屋里陷入诡异的寂静。
事情出乎沈如秋意料,她妈竟然不愿意,竟然还在犹豫!她不能想象,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一边是养尊处优的教授夫人,连孩子都跟着前途无量;另一边,则是跟个杀猪匠,能不成要带着自己跟她一起涮洗臭烘烘的猪大肠么!
许久无声。
沈如秋冷静下来,轻声劝道:“妈,时机有限,您可得想清楚了……”
还不待回应,外门传来“吱悠”一声。
沈文霞面色一变:“她来了。”
果真,丁素娥前来拿猪大肠。
老太太迈着细碎步伐进了屋,瞧见儿媳妇仅涮了那么一丁点,脸瞬时阴沉下去,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