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水珠滴落脸颊,冰冰凉凉。她动了动手指,触到自己微湿裙摆。睁开眼,浓雾四蔽,白茫一片。她躺在地上,没有马车,冬儿和表哥也不在。
这是哪儿?她满心疑惑从地上爬起。周围云厚雾重,冷风裹挟露水自雾中穿来,她打了个冷颤,双手环住胳膊,不停摩挲。
这是天上或是地狱?她如是想。忽然,一丝微弱声音从雾中隐隐传来。她一愣,忙屏息侧耳,的确有声音。她略一思索,伸手走进不见五指雾中。
冷风嗖嗖掠过耳际,露水打湿脸颊,她全身颤抖在雾中小心挪步。不知走了多久,隐约声音清楚了些,她驻足细辨,好像是冬儿的声音。冬儿在这儿,她心中一喜,再顾不上许多,忙加快了脚步。
又走了一会儿,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身边。她停下脚,睁大眼四下寻找。
突然,一片白茫中,冬儿圆圆的眼睛浮现眼前。她眼一亮,忙问:“冬儿,你在做什么?”
冬儿没说话,只用圆圆的眼睛看着她。
“冬儿,你怎么了?”她又问。
冬儿仍旧没说话,那双圆圆的眼睛却越睁越大。
忽然,浓雾似被什么吸走,瞬间消失无踪,眼前清晰起来。她惊恐地看见冬儿跪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柄剑,冬儿双手沾满血,死死抓着剑身。
她惊住了,忙不迭朝冬儿扑去,“冬儿!冬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冬儿好像才看到她,大睁的眼里露出绝望,“姑娘,快跑!”冬儿突然朝她大喊。
“你想往哪儿跑?”有声音从身后传来。她错愕回头,陌生男人的脸映入眼帘。
陌生男人阴测测盯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怎么,你还想往哪儿跑?”
她这才看清周围,山高林密,她身处林间一小块空地,侍卫举着松枝火把,将她和冬儿围在中间。
她刚想开口,男人已将剑从冬儿身上拔出。“噗!”,胸口一片冰凉,疼痛随之传来,她愣愣低头,那剑插在她胸口只余剑柄。她惨叫一声,只觉天旋地转,再次坠入黑暗……
“叮叮咣咣”,嘈杂锣鼓声响在耳旁。她倏而睁眼,眼前一片红。这是什么?她伸手从头上扯下一物,原来是块喜帕。她惊讶地发现她坐在轿中,轿子正一起一伏向前走着。
怎么回事?她刚刚不是被陌生男人杀了吗?为何又坐在轿子里?看着手中喜帕和身上大红嫁衣,她怔愣原地。
吹吹打打喜乐声响在轿外,她回过神,悄悄掀起轿帘一角向外看。花轿外,人群喧闹,晴空无云。马上新郎身披红花,身姿挺拔,大红喜服在阳光下灼灼耀眼。
新郎正朝人群不停拱手,口中说着:“多谢,多谢。”
这人是谁?她是嫁给这个人了吗?看着新郎略显熟悉的侧脸,她暗自思忖,手不由将轿帘又掀开了些。
新郎似察觉到什么,转头朝她看来,四目相对,她心骤然停了。这人……这人不就是刚刚用剑刺死她和冬儿的那个男人吗?这人到底是谁?!她为何会嫁给这人?!她站起身要往外跳,突然眼前一花,黑暗再次袭来……
眼前有亮光,耳畔隐隐传来打斗声。睁开眼,她发现又坐回马车里,冬儿紧张趴在门边。
“冬儿,发生何事?”她开口问道。冬儿好像没听到,仍将耳朵贴在车壁。
车门忽被大力拉开,两名黑衣人站在车外,冬儿猛然站起身,张开手挡住她。
黑衣人看了她一眼,突然举剑朝冬儿刺去。她大骇,冬儿刚刚死过一回,现在绝不能再来一次,她忙伸手去拉。
“扑哧”,她的手停在半空,寻声看去,黑衣人剑停在冬儿胸前,脖子上还插着一枝箭矢……
两天后,她在客栈床上醒来。看见冬儿趴在床边,她大声尖叫躲进床角,将发抖的身体藏进被子。
冬儿被惊醒,不顾一切扑来将她抱住。她拼命挣扎,冬儿怎么也不放手。良久,她才摸到冬儿软软的身子和温热的手。
她醒了,她终于醒了,她没死,冬儿也没死。她活着,冬儿也活着,他们都活着,她只做了个梦。她抱紧冬儿,痛哭出声。
待她稍稍安静,冬儿端来药碗,边给她喂药边说:“姑娘,您昏睡了两天,我们都吓坏了,表少爷请来好几个大夫都没将您唤醒。”
她愣愣看着冬儿,尚未松口气,刚放下的心忽又提起,那真的只是个梦吗?那些可怕的事都发生在她此次回京后,会有那样的梦吗?她越想越觉不安,若是梦便罢了,若是真的呢?
她心中一阵慌乱,手不由攥紧被角,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黑衣人,对了,黑衣人正在大清山等她。无论梦是真是假,最好立即回豫州。
脚踏上绣鞋,她忽又停下。不行,不能回豫州,黑衣人奉命来杀她,回去的路也未必安全。即便回到豫州也非长久之计,侯府在京城,她不可能在舅舅那里躲一辈子。
怎么办?不回豫州又不去京城,难道一直住客栈?混乱脑中忽而闪过一丝清明。对了,大清山不仅有黑衣人,还有救她之人。救她的人会在四天后出现,现在已晚了两天,再不能耽搁。
顾不上惊魂未定,她慌忙披衣去寻白骏舟,催白骏舟即刻启程。四天日夜兼程,她终于赶到了大清山。
黑衣人出现了,救她的人也出现了,梦果然是真的,她心有余悸。上天真公平,既让她梦到将来,也未给她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姑娘,姑娘,水凉了会生病,快出来用膳吧。”冬儿声音响在耳畔。
“啊!”叶知瑾倏而睁眼,长出口气。连日紧张疲累,这片刻功夫她竟睡了过去。水有些凉,她忙从木桶中起身。冬儿用布巾替叶知瑾擦干身子,又帮她换上干净里衣。
沐浴过后,叶知瑾只觉神清气爽。出了里间,见丫环春儿正在桌上摆放碗碟。
她每日膳食由度芳院小厨房准备,叶敏才为减少府内争执,特意在每个主子院里都设了小厨房,度芳院也有。
度芳院有四个大丫环,除去冬儿,春儿,还有红眉和红黛。春儿与冬儿年纪相仿,进府便在度芳院,红眉,红黛则刚来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