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皇后面带得体微笑,伸手拿起桌上杯盏,朝殿内众人开口,语气不急不徐,“诸位今日前来赴宴,本宫很高兴,来,大家先共饮一杯。”
众人纷纷端起杯盏,遥举皇后,齐声道:“谢皇后娘娘。”
皇后以袖掩面,轻酌一口,放下杯盏,环顾一圈,点点头,“本宫今日为何设宴,想必大家已然知晓。皇上将于本月十八亲临观月台祈福。我等身为女子,虽不能同往,却也该略表心意。前几日,本宫已陆续收到众家小姐呈来的绣品,着实令本宫大开眼界。呵呵……”
皇后说到此处笑了笑,又接着道:“大康女儿爱女红,此言非虚,本宫收到绣品中不乏精品良作。经本宫与尚服局司衣再三甄别,仔细挑选,已从众多绣品中选出十幅。诸位在坐小姐,便是这十幅绣品主人。”
听闻皇后一番话,在坐小姐既紧张又兴奋,今日若能一举夺魁,从今往后,自己将与众不同。
皇后一摆广袖,双手交叠于膝,“今日便请大家随本宫一同瞧瞧那十幅绣品,也请诸位帮本宫参祥参祥,到底哪幅绣品才应该送去观月台。”说完朝身旁宫女点头示意。宫女躬身退出大殿。
不一会儿,二十名宫女两两一对,鱼贯走进殿内。
待宫女在殿中站定,皇后摆手吩咐,“全部展开。”
宫女取出托盘内绣品,两名宫女各执一边,缓缓展开,殿内众人齐齐朝绣品看去。粗看之下,十幅绣品非常精美,兽、鸟、神仙,各有千秋。
看着看着,忽然有人“咦”了一声。不为别的,十幅绣品中,有一幅太过抢眼。
所以抢眼,并非它绣得多好。恰恰相反,在另外九幅绣品衬托下,它委实难看了些。这幅难看绣品上绣了一堆稻谷,放在一众精美绣品中格格不入。
皇后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众人心里嘀咕,却没人敢出声询问。
皇后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开口问道:“大家说说吧,哪幅绣品能送去观月台?”
殿内安静,无人说话。众人目光不约而同停留稻谷绣品,心中疑问不言而喻。
半晌,皇后右手边李贵开了口,“皇后娘娘,依臣妾看,这些都是绣中精品,只有那稻谷……呵呵,”李贵妃笑了笑,“瞧着不太好。”
李贵妃说出众人心中疑问,众人都看向皇后,想听皇后解释。
皇后似早有预料,并不着急,朝下方问道:“承德侯府叶惠颖何在?”
叶惠颖忙起身绕过矮桌,在众人注视中走到大殿中间跪下,“臣女叶惠颖,参见皇后娘娘。”
叶惠颖第一次入宫,礼仪方面属临时报佛脚,行礼姿势总显得别扭。
“抬起头来。”皇后垂眼看向叶惠颖。
叶惠颖缓缓抬头。皇后仔细打量一番,心中暗自嘀咕:就这么个小丫头?真有那么巧?
“叶四小姐,说说你为何会绣稻谷?”皇后问。
叶惠颖又磕了个头,“回皇后娘娘,臣女绣艺不精,不比众位小姐。不过皇后娘娘下旨交绣品,臣女不敢懈怠。臣女想,若上天能感知臣女心意,天降稻谷,便可解了豫州旱情。即便臣女绣品丑陋,也能为皇上皇后分忧。”
叶惠颖说得一本正经,皇后听得无语,众人听得无语。这丫头简直在信口开河,若能天降稻谷,世上又岂会有人挨饿?
叶知瑾心中暗笑,叶惠颖当然不知稻谷为何会被选中,但叶惠颖还是聪明找到一个理由。叶惠颖十一岁,看着还是个小丫头,叶惠颖利用孩童般玩笑,成功解释了绣稻谷的原因。
稻谷会被选中,原因不在皇后,原因在太后高羡。
上一世,她有次入宫,巧遇高羡和赵康。路遇太后与皇帝,她只能跪在道旁等二人先走。高羡和赵康边说边走,好像并未留意周围有什么人。她听高羡对赵康说:“莫忘张堪的稻花香。”
张堪,曾被汉光武帝任命渔阳太守。张堪上任后,法纪鲜明,打击奸滑,对官吏赏罚分明。
渔阳土地广阔,边境常有匈奴侵扰。张堪率数千骑兵,打败入侵渔阳一万匈奴人,从此渔阳境内安定无事。
渔阳当地产粮低,百姓过的不易。张堪发现狐奴山下水利丰富,只是当地百姓不会利用,只知种植旱播作物。
于是,张堪对水利进行治理,将南方水稻引入渔阳郡,“乃于狐奴开稻田八千余顷,劝民耕种。”从此之后,当地百姓解决了吃粮问题,生活日益富足。随后,张堪又引桑蚕养殖进渔阳。
张堪在渔阳八年,赢得当地百姓盛赞,“桑无附枝,麦穗两岐,张君为政,乐不可支。”
她当时听太后用张堪教导皇帝,便知太后极欣赏张堪,她让叶惠颖绣稻谷原因也正在于此。
绣品进宫,除了皇后,太后也会看到。祈福绣品多为鸟、兽、神仙,无人会绣稻谷。叶惠颖稻谷绣品定是唯一一幅,太后会由稻谷想到张堪,即便叶惠颖绣功再差,也会被选中。
她提议绣稻谷,其实也为试探叶惠颖。信任这东西不可能一蹴而就,重生后,她必须万般小心。倘若叶惠颖未绣稻谷,便是叶惠颖不信任她,对于不信任她的人,她往后也不会多费心思。她给了叶惠颖一个机会,叶惠颖也抓住了这个机会。
皇后笑了,心道:果然凑巧,这丫头怎会知晓太后心思。“原来如此,叶四小姐心意本宫看到了,你退下吧。”
叶惠颖又行一礼,起身往回走。经过叶知瑾桌前,朝叶知瑾不露痕迹眨眨眼,叶知瑾微微一笑。
“诸位,叶四小姐稻谷绣品,会和另一幅绣品一并送往观月台。”皇后又出人意料来了一句。
“哗!”殿内一阵喧闹,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不是只选一幅绣品吗?为何又多出一幅?况且叶惠颖稻谷绣品那般丑,竟被皇后直接定下,这让很多小姐心中不服。
绣品本身不重要,绣品背后东西才为各家小姐看重。绣品被选中,表示刺绣之人得皇家青眼,无论对本人名声,或对家族声誉都极有好处。大康女子爱女红,被选中之人,往后在贵女圈地位,也会随之提高。
众人窃窃私语,皇后不为所动,略略提高声音,“大家不必争论,皇上亲自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