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芳院有四个大丫鬟，除了我，就是春儿，红眉和红黛。春儿自小住庄子上，之后才来府里。春儿母亲己经过世，父亲如今还在庄子上，哦，听说春儿父亲原先是秀才。”
“哦？！”叶知瑾忽然有了兴趣，她过去不关注下人，这会儿也想了解了解，
“既是秀才，为何会去庄子？”叶知瑾问。
冬儿见叶知瑾有兴趣，起身走到叶知瑾身旁坐下，“孙四说，春儿父亲早年考中秀才后，未再更进一步。后来不知为何得罪了一个官员，官员将她父亲告到衙门。衙门革去她父亲功名，罚成奴籍。春儿母亲因此得了重病，没多久就去了。春儿进府后，曾在三小姐那里做三等丫鬟，没几天便被三小姐赶了出来。我们院里那时缺人，二夫人向来对度芳院不上心，随便把春儿送了来。后来院里有个大丫鬟放出府嫁人，春儿才做了一等丫鬟。哦，对了，春儿识字，我见过她给父亲写信。”
“春儿识字？”叶知瑾颇感意外。这年头下人一般不识字，更何况女子。冬儿所以识字，因为冬儿从小跟她一起，先生教书时，冬儿也会跟着学。转念一想，春儿父亲是秀才，春儿识字不奇怪。
“嗯 ，春儿识字。”冬儿肯定点头，“春儿做事认真，她管姑娘膳食，从不马虎。有一次，姑娘和袁娘学刺绣，晚膳用的晚。小厨房送菜的说菜不算凉，可以吃。春儿不答应，非要小厨房重新热了送来，她说不能让姑娘吃坏肚子。我那天走到门口，刚巧听到。”
“是吗？”叶知瑾意外之余又有些感动。她原以为母亲走后，除了冬儿，不会有人关心她，不曾想还有个春儿。春儿平日从不多话，她也未曾留意。或许有些人就是这样，只做不说。
“那红眉和红黛呢？”叶知瑾又问。
“红眉红黛都是家生子，她们原先在二小姐院里做二等丫鬟。红眉贪财，常收别人东西。红眉管姑娘衣物，会把姑娘旧衣偷偷送人。姑娘衣裳料子好，那些人拿回去给自己女儿孙女穿。红黛是钱管家侄女，红黛仗着钱管家是侯爷心腹，在下人中嚣张跋扈。加之生得好看，又谁都瞧不上。她管院里洒扫，经常打骂小丫鬟，小丫鬟都怕她。”
“原来这样……”叶知瑾若有所思，拿起茶壶给冬儿倒了杯水，“你接着说。”
冬儿没注意叶知瑾说什么，拿起茶盏喝了一口，笑着说道：“姑娘，我觉得咱们院子三等丫鬟宝蓁最有趣。”
“哦？为何有趣？”叶知瑾越发有了兴致，她现在也想好好了解一下度芳院下人。
“姑娘有所不知，宝蓁可有趣了。宝蓁生得黑壮，在院里做洒扫，力气比一般丫鬟大很多。有一次，两个小厮来换院里石凳，他们费了好大劲，只将旧石凳挪动了些，根本抬不走。这时宝蓁不知从哪儿跑过来，二话不说，推开小厮，两手抱起石凳就走，一直把石凳搬到院外，院里人都看傻了。”冬儿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叶知瑾也笑了。
“还有，还有……”冬儿忙不迭道，“宝蓁憨厚，平日只知道干活，什么也不管。红黛有次心情不好找宝蓁茬，说院子不干净，要宝蓁重扫。宝蓁不理，红黛急了，伸手去推宝蓁。宝蓁没说话，让红黛推了几下，后来，宝蓁见红黛不停手，一把将红黛扛到肩上，一直扛到茶水房。宝蓁对陶嬷嬷说，红黛说话说的嘴巴干，她送红黛来喝水。”
“呵……呵……”叶知瑾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两人又笑了一会，冬儿收了笑，有些忧心道：“姑娘，咱们院里下人做活也算马马虎虎，要说有多忠心，就不见得了。姑娘不与府里人来往，从来都一个人，院里下人惯会见风使舵。乐得清闲的愿意留在度芳院，想攀高枝的，都想去二小姐三小姐院子。”
“嗯。”叶知瑾点头，人往高处走，叶芊芊受宠，叶姝艳有银子。她这个主子既不受宠，也没银子，下人这样想很正常。
“那府里其他人呢？”叶知瑾问。
“府里下人我差不多都认识，比较好的也就几个。”冬儿掰着手指头数道，“赶车的孙四，前门的田勇，二门王婆子，还有云悠院二等丫鬟秀竹。”
“秀竹？”叶知瑾不解，“你为何认识云悠院丫鬟？”其他人在外院当差，冬儿入府久，认识不奇怪。秀竹是李素华院里丫鬟，按理冬儿不该认识。
冬儿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姑娘，您忘了？您曾救过秀竹。”
“我救过秀竹？”叶知瑾伸手指着自己一脸诧异。
“对，您救过秀竹。秀竹原是二夫人院里三等丫鬟，二老爷他……他……，二老爷有次喝醉，追着秀竹跑，秀竹吓得跑到花园，碰巧遇见姑娘。姑娘拦住了二老爷，说大白天如此做有失长辈尊严，二老爷这才悻悻离去。”
叶知瑾一怔，她记起好像有这么回事。
她当时路经花园，刚好遇见叶彭安在追一个丫鬟。她平日不喜多事，不过叶彭安大白天不知廉耻，她还是制止了叶彭安。事后，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也未打听那丫鬟是谁，原来那丫鬟叫秀竹。
“后来，秀竹不敢留在二夫人院里，向二夫人请离。秀竹感恩姑娘，想来度芳院，可二夫人怀疑秀竹在打鬼主意，没同意。当时夫人院里有个三等丫鬟放出去嫁人，二夫人便把秀竹送了过去，秀竹现在是云悠院二等丫鬟。姑娘，秀竹每次见到我都说，她一直感谢姑娘救她，有机会一定要报答姑娘，她说秀竹不会忘恩。”
原来如此，叶知瑾轻轻点头。看来她并不孤单，冬儿、春儿、秀竹，他们虽是下人，却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她。
叶知瑾低头想了片刻，抬头朝冬儿招招手，“冬儿，你过来，有两件事去办一下。”
冬儿凑近，叶知瑾伏在冬儿耳边低语一番。冬儿眨了眨圆眼睛，“好，姑娘，我这就去。”
“嗯。”叶知瑾含笑点头。
芊芷院屋内，叶芊芊头靠软枕，侧卧床榻，眼神空洞望着帐帘。
李素华双眼红肿，端着药碗坐在榻边，一勺一勺给叶芊芊喂药。叶芊芊嘴巴一张一合，神情木然。
一小碗药很快见底，李素华放下碗，拿帕子轻轻拭去叶芊芊唇边药渍。看叶芊芊憔悴模样，李素华心如刀绞。女儿自幼娇生惯养，如今又挨板子又罚跪，她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