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佑一直以为蒋齐琛早已经将涉他生母旧事之人赶尽杀绝了,不曾想多年以后还能跑出个能搅浑水的漏网之鱼来。
“他可有说其他?”
娄穆清摇头,“就这一件了。”
“臣入宫前曾收到阿笙托带的一封长信,她告诉臣三司推事恐会翻出一些对少将军甚至于将军府不利的往事。臣与少将军提了提,他便让臣向您传达这个请求。”
淳于佑问:“你可知是何往事?”
“不知。”娄穆清毫不闪避地直视着他,叹息道,“想来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吧,臣只是随口一提少将军便痛苦不已。”
她一脸坦荡,淳于佑并没有看出什么蹊跷。
当年有着长姐的帮忙,蒋齐琛的事掩盖的隐秘,其他人也不会随意往外说,淳于佑这一问便也信了。
“确实是些不怎么令人舒服的旧事。”
“听起来,殿下似乎是知情人。”
“略知一二。穆清有兴趣?”
淳于佑丢了个鱼饵,只可惜娄穆清并不打算上钩。
“这倒不是。”她说得义正言辞,“只是您若知道些内情,少将军这事儿处理起来要方便许多。”
“你就一点也不好奇?”
淳于佑对娄穆清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颇感奇异,他生长于深宫,在这趟浑水之中谁都渴望抓住别人更多的把柄。
自然娄穆清是不例外的,她恐怕比任何一个人都渴望将蒋齐琛的秘密挖出来公之于众,只是她的假面戴得太好了。
“可是殿下,多余的好奇是会把命搭进去的。”
娄穆清微偏了下头,轻轻叹出一口气,带着些可惜的意味说:“还是好好活着更重要。”
眼前的女子眉头微蹙,一双美目欲语还休,嘴角微微向下撇着,隐隐约约透出的可怜劲儿轻飘飘地浮着,整个人身上仿佛笼了层雾,什么都看不真切。
淳于佑好像突然间就明白了为何向来悠然自得的宗秉文非盯着娄穆清不放了,她确实有点意思。
“倒是这个理。”
可惜了现在时机不当,否则他也愿意在娄穆清身上费点时间。
“走吧,回宫了。”
蒋齐琛的事情迫在眉睫,他和淳于承也到了决一高下的时候了。
“是。”
淳于佑从后花园出来后便径直朝着大殿外头走了,把正要向他请安禀报的宫人给梗了个正着,一句“殿下万安”硬生生地转成了“殿下慢走”。
“今儿个怎么都走了?”两个宫人窃窃私语。
娄穆清走在后头,好巧不巧便听了个正着。
“什么都走了?”
“娄……娄掌事!”他们被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给娄穆清请安。
“回娄掌事的话,瑞王殿下也走了。”
“什么时候?”
“许久了,约莫有一刻多钟了。”
娄穆清算了算,这点时间也够淳于承做出些安排了。
“太子殿下有急事不得已要离开,想来瑞王殿下也是如此。”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圣上这边你们今儿就要多费心,切莫有何差错。”
“奴婢遵命。”
淳于佑回了东宫便径直去了书房,娄穆清沏了茶进去后发现里面有三个身着黑衣、身高相仿的男子正面对着太子单膝跪着。
娄穆清未做过多地停留,只借着端茶放茶的功夫粗略扫了一眼。
从书房出来后,娄穆清便端了些清淡小食去了童元的住处。童元到底是淳于佑的贴身內侍,受了伤身边也会有几个小太监陪着照料,娄穆清远远便瞧见了在他房门口守着的一个小太监。
“娄掌事,您来了。”小太监规规矩矩地给娄穆清请安,顺手便接过了她手里的食案,“童公公刚刚擦了药睡下,恐是不方便见您。”
“您可有什么话需要奴才代为转告?”
娄穆清过来本就不是真的探望童元,只不过是想知道他究竟伤得如何,近日还能不能起来做事。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童公公今日因着我遭了些无妄之灾,我想来看看他罢了。”
娄穆清面露自责,“不知他伤得如何,可严重?”
小太监是个心地单纯的,娄穆清这一问他便老实说了,“童公公估计得休养一阵子了,皮肉上青青紫紫都还算不上什么,太医说主要是内里伤了。”
“唉……都怨我。”娄穆清低垂了眼,看上去难受极了。
“啊……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小太监慌忙地解释,“这怎么……怎么能怨您呢,奴才都听说了,这都是……都是因为……”
他张着嘴,剩下的话却不敢再说了。
“我知道。”娄穆清作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说:“你且告诉童公公安心养伤,这段日子我会好好服侍太子,打理宫中的。”
“是!”小太监重重地点头。
之前童元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娄穆清总有些束手束脚,如今被淳于承这么一打怎么也得躺上几天,倒是给了她方便。
娄穆清走着的脚步猛然顿住了,她抬起头看了看天,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那人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夜。
淳于承翘着腿背靠在太师椅上,一手的两指间夹了本书,正有一页没一页地看着,另一只手则从桌上的果盘中捻着干果往嘴里扔。
屋子里只他一人,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炭火盆偶尔的爆裂声。
“进来。”淳于承突然在一片寂静中说了这么一句,他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
章远站在门口,欲敲门的手默默放下,带着一身凛冽的寒风推门而入。
“殿下。”
他走到离淳于承还有十步远的时候便停住了,不想自己身上的寒气侵扰了殿下。
“如何?”
“那个老妇人和陪同照料她的姑娘都一并锁在后院了。”
“折了几个人?”
“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