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庆兴殿的途中会经过御花园的一条偏道,这条道的两旁密密麻麻地栽满了梅树,夺目的红在一片银装素裹间孤傲而又倔强地盛放。寒风吹过时,被雪覆了满头的梅枝便会轻盈地舞动着,赠与天地满怀清香与带着雪意的落梅。
娄穆清爱极了这梅雪皆清绝的景色,每每走过总忍不住驻足流连。昨儿夜里雪不小,成堆的雪积压在瘦细的梅枝上,堪堪将有些枝丫压弯了个头,却始终遮不住一片又一片竞相盛开的红。
有一截梅枝离娄穆清很近,几乎是凑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她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梅花上凝结雪珠的滑落,也能清晰的感受到梅雪交杂间扑面而来的清冷。
想带给淳于承瞧瞧。
娄穆清的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正欲抬手将这截梅枝折下时,另一只素白的手却凭空出现,生生抢在了她的前头,抖落了半树的雪。
娄穆清的目光顺着那手的动作就过去了,入眼的是比那红梅还要艳上三分的绝色。
“你喜欢这梅?”
宗秉文穿着一袭繁复的红袍,黑色的长发在脑后用一根红色的发带绾成髻,艳丽的正红衬得本就白净的他胜过了雪色。
娄穆清嘴角不自觉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下去,直直地撞进了他墨黑的眸子里,宗秉文的眼皮猛地一跳,举着梅枝的手也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这梅……很美。”娄穆清的目光从宗秉文的脸上落到梅枝尖儿上,又从红艳艳的梅移回他的脸,最终落到他眼尾的一撇红。
她虽对宗秉文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但从来不吝啬于肯定和赞扬他那张堪称人间绝色的脸。
比起雪中红梅,更撩人心弦的是雪中红装的宗秉文。
宗秉文素日里总是挂着一幅恰到好处的假笑,好看却虚伪。此刻他却平了嘴角,一张精绝的脸上是难得的认真。
“是吗?”他的手上下动了动,将梅枝上残存的雪都抖落了,露出鲜艳欲滴的全部花朵,“那……给你。”
“好看的花要留给好看的人。”娄穆清摇了摇头,用指尖抵着梅枝将其朝宗秉文的方向推,他手上没用力,轻而易举地被娄穆清将花按在了怀里。
“宗大人与这红梅很配。”
她收回手,梅枝尖适时地抖动了一下,宗秉文觉着自己的心好像也颤了那么短暂的一瞬。
“我还有事便先行一步,宗大人慢慢赏花。”娄穆清又看了眼身旁的梅花树,朝宗秉文微行了个礼,便与他错身走了。
娄穆清经过宗秉文身旁时正好起了阵风,两旁的梅树飒飒作响,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从他鼻尖滑过。
宗秉文将梅枝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处,冰凉的雪意融化在他的掌心,昂贵的华服很快被濡湿一片,晕染开一团水渍,他却恍若未觉。
“呵……”
半晌过后,宗秉文垂下头低笑出声,笑意从他的眼角一路蔓延到了唇边。
“确实好看。”他呢喃着,指腹不住地摸索着柔嫩还泛着水意的花瓣。
庆兴殿外只稀稀拉拉的守着几个宫人,比起娄穆清上一次来人少了很多,她左右看了看,上次跟着淳于承的那个人也不在。
“娄掌事安好。”领头的內侍走了过来,“您来得正巧,陛下刚好醒着,可要奴才进去通传?”
“多谢公公好意,只是我这番前来并不是要打扰陛下清休。”娄穆清道,“太子今日有旁事实在抽不开身,便命我捎几句话给瑞王殿下,不知殿下可否在里面?”
內侍在这里值守了好几天了,对瑞王与太子的暗斗多少看在了眼里,他了然的笑了下,说:“正在呢,奴才这就进去通传。”
“多谢公公。”娄穆清礼貌地欠了下身。
“掌事客气了。”
娄穆清没等多久,淳于承便负手迈着大步出来了。
“东宫能有什么事找本王?”在外人面前,淳于承还是装了几分样子,他沉着脸,语气中却带着几分不可一世的玩味,“太子自个儿不来尽孝,却要来指使本王怎么做吗?”
通传的內侍跟着他后头,苦着一张脸赔笑,不停地冲娄穆清使着眼色。
“瑞王殿下。”娄穆清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嗯。”淳于承的神色有轻微的放软,但紧绷的脊背依然压得他身后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
“太子让臣给您捎几句话,不知殿下可否移步?”
“他倒是会使唤人。”淳于承装模作样的冷哼了一声,率先迈着步子越过娄穆清走下了石梯,“跟着。”
“是。”娄穆清跟在了他的后头。
庆兴殿有前后两个院子,后院为上次淳于承拉着娄穆清去的后花园,前院则是位于殿前右侧的一片竹林。
竹林并不是很大,虽不至于一眼望到底,但比起后花园却是足足小了一半。娄穆清穿过石拱门便瞧见密密麻麻的竹分立两旁,中间夹着一条能供二人并肩行走的鹅石小道。小道蜿蜒曲折,走过的一路除了高耸的竹再无其他。
或许是竹林遮阳聚阴,娄穆清一踏进这地儿就感觉比外头冷上许多,她极力压着却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冷?”淳于承只比娄穆清快了半个身子,他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又仔细留心了四周,确认无人后便一把捧住了娄穆清冰凉的双手,“这里是夏天父皇避暑之处,冬日里确实有些冷了,光想着避人了,是我考虑不周。”
他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下来,将娄穆清的手捧到嘴边轻轻哈气,“前面沿路有石凳,我本来想带你去那儿坐着说,不过里面会更冷一点……”
淳于承想到了冬猎时日日裹得像个粽子似的人,眼角便蕴起了笑,“你恐是受不住的。”
“知道你还说!”娄穆清故意瞪了他一眼,淳于承见状却只是笑。
他们此刻位于小路的第一个拐弯处,茂密的竹林正能将他们挡住,从外进来隔得远是断然看不见二人的,隔得近了凭淳于承敏锐的听力便能立刻察觉。
既确认了安全,娄穆清也不想再往里走挨冻,便直接切入了正题,“蒋齐琛那边如何了?”
“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