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阁本是极尽奢靡之地,一砖一瓦都瑰丽非常,彰显着特属于皇室的贵气不凡。可此刻琉璃阁飞翘的屋檐垂挂着白绸黑缎,五色的琉璃被一朵朵白花覆盖,宛若一美艳动人的富家小姐强行被套上破烂的粗布麻衣,不合身又滑稽。
“王妃,好了。”
阁外守候的宫女在娄穆清的手臂上系了条白布,布上又别了朵白花。薄纸剪成的小花儿随风抖动着,如折翼的蝶,竭尽全力地扇动着脆弱的翅膀。
“王妃?”
见娄穆清没有回应也没有挪动脚步,宫女疑惑地唤了声。
“无事。”娄穆清回了神,迈了步子朝阁内走去。
阁内没有布置丧物,依旧富丽堂皇,透着与外界不同的明亮。昨儿晚宴的痕迹已被清理干净了,桌案地板纤尘不染,丝毫看不出这里曾有的血雨腥风。
没有了觥筹交错、丝竹舞乐,原本热闹欢喜的地方突然之间便变得空荡寂静了,在斑斓的琉璃光色之下是涌动的凄凉。
一楼除了娄穆清和随行的宫女再无旁人了,安静得仿佛整个琉璃阁只剩下了他们。但事实上二楼还有不少的太医和宫人,他们有几个还背靠围栏站着,娄穆清一抬头便能瞧见。
只是他们仿佛都失去了活力,一个个如木雕般伫立着,娄穆清光是从他们紧绷的后背都能感觉到一股又一股死寂。
琉璃阁内部构造亦是巧妙,连接一二层的是螺旋状的扶梯,并排走两个人绰绰有余。扶手两边雕龙画凤,扶手面上光滑无比,手甫一放上去便能感受到属于实木的敦厚牢靠。
娄穆清蜿蜒而上,越逼近二楼越能切身体会这处有多压抑。所有人的呼吸都轻不可闻,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
王贵远远地便瞧见了娄穆清,他也不敢出声招呼,只在娄穆清瞧过来的时候请了个安以示问候。娄穆清会意,留了宫女在原地等候,自个儿放轻脚步过去了。
二层呈圆环状,只这一侧外挨着候了人。王贵站在这侧最里头那间屋子门外,见娄穆清差不多要走到了,赶紧起身去迎接。
陛下与瑞王殿下正在里头,他也不敢走太远,生怕走开就有事唤,平白挨顿教训。
“王妃。”王贵轻声请了好。
隔得近了,他脸上的伤便一览无余了。娄穆清的目光在他面上转了又转,“王公公这伤?”
总不至于是淳于承打的吧?毕竟这王公公脸上的五个指印尚且清晰可见。
“劳王妃挂心,都是小伤。”
王贵贴身伺候淳于胄多年,早见识过皇后的脾性,这些年来没少被迁怒挨打,早就习以为常了,这点力道对于他而已着实是小伤了。
“王公公辛苦。”
“做奴才的,难免不受点皮肉之苦。”王贵半边脸已是肿了,说话都扯着疼却依旧笑道,“若是奴才挨顿打便能解些主子的怨气,也是值当的。”
王贵话说得隐晦,但娄穆清不傻,又怎会听不懂。
“王公公忠心,内侍们都被你调|教得很好。”
她善解人意地没有点破,话锋一转回到了正题,“王爷可在里面?”
“在的,正与陛下聊着。想来有最懂事的长皇子陪着,陛下也能宽慰些。”王贵面不改色地说道,似乎淳于承与淳于胄间当真就是父慈子孝了。
王贵在内侍总管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不可谓不圆滑,三分的事可以说成七分,七分的话最好信三分。
但娄穆清乐得承他这个情,嘴角有了些弧度,“王爷是陛下长子,理应分忧。只可惜长公主……”
她刚翘起的嘴角又平了下去,两唇抖了抖,很难再开口说下去,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唉……”王贵也跟着叹了一声,皇帝的几个得势的儿女中,他觉着最好相与的便是长公主了。
也不知皇后那个性子是怎么养出这样一个姑娘的。
真是可惜了。
“长公主现在可还在此?”既然提到了淳于绥,娄穆清便多问了一句。若长公主玉身尚在,她也应当去见上最后一面。
娄穆清还记得她与淳于绥第一次见面时,长公主眼中的潋滟光华至今还在她脑中闪烁。
“太子送去往生殿了。”王贵道,他本来就压着声音,这会儿说得更轻了,“娘娘一直不肯让内务府收殓,方才实在撑不住晕睡过去才松了手。”
王贵一直守在门外,他耳朵尖,屋内的动静一大他就听得一清二楚,分明知道皇后娘娘是怎么“晕”过去的。
平日里他都很怵淳于承,生怕这祖宗一时兴起就拿自己开刀,今儿个倒是很感谢他的“胡作非为”了。
“这般……”娄穆清道,“那便不扰长公主的清净了,等内务府都打理好了再去探望。”
她与王贵一同在门外候着,身子站得笔直,形状优美的下颚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一身素色的衣裳更是衬得娄穆清肤白如雪。
娄穆清一如王贵初次见她时那般清冷,却又比那时多了几分烟火气,更近人情了。
瑞王妃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神色依旧冷冽,可那般夹杂着隐约叹息的轻言细语便足以让内侍总管感受到了她的难过与不舍。
那种藏匿着的、不愿让人发觉的情谊。
小心翼翼,却难以隐匿的悲伤之情。
王贵短暂的震愣了一瞬,随即装作什么也没觉察般说道,“您可要进屋里坐一坐,陛下和王爷若瞧见您来了,想必也会高兴。”
娄穆清摇了摇头,无意去触淳于胄的霉头,更不想淳于承因为顾及自己而乱了分寸。
“我在此处等便好,现下还是留些时间给陛下与王爷父子叙情罢。”
“那王妃不如到隔壁稍作休息,喝口热茶,若王爷出来了奴才便来叫您。”王贵道。
娄穆清思虑了番,在这处傻站着也没什么意思,便应道,“也好。”
王贵招了下手,就近的宫女便走了上来,领了伺候的差事又安静地退下准备了。
“王妃,这边。”
王贵抬了手,将娄穆清引着朝隔壁房间走。他出于习惯边走边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