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娄穆清给山月顺毛的动作骤停,引得小狐狸不满地哼唧,直拿毛茸茸的头蹭着她的手。
“对!”娄舜兮激动地大喊,“定然是他!”
“山上虽然人多,但只有那个破乞丐接触过我们!”她瞪大了眼,呼吸急促,“祖母也是在回来的路上才身子不适的!”
娄穆清依旧没说话,娄舜兮却急了。她几步跪倒在娄穆清膝前,把山月惊得站了起来,狐狸眼不善地盯着她。
“山月。”娄穆清轻轻一拍,将它的头摁了下去。
雪狐低声呜咽了句,又乖乖趴下了。
喜儿端着茶进来看见的就是三小姐和一只狐狸“争宠”的画面。
一人一狐不甘示弱地对视着,空气中似有火花闪烁。
“三小姐的茶……?”
娄舜兮在娄穆清膝前伏着,喜儿一时不知这茶盏放在何处是好。
娄舜兮没说话,连头都没转动一下。
“就放这儿吧。”娄穆清端起自己那盏茶,轻抿了口,才缓缓说了句。
“是。”
喜儿放下茶盏,缓缓退开。她注意到自家小姐阴沉的脸色,这才意识到事情恐怕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
“山月可要奴婢抱出去?”
娄穆清将茶盏放下,回味着下嘴里的甘甜,道,“不必,就让它在这儿待着吧。”
花茶新鲜,又香又甜,只是难以去除她心里的那份苦涩。
“是。”喜儿应了声,便乖巧地退下了。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与娄穆清的目光陡然相接,一股强烈的不适感顿时席卷了喜儿的四肢百骸。
阴冷、潮湿,宛如吐着信子,随时准备进攻的毒蛇。
是断然不会出现在娄穆清身上的神色。
喜儿的手一顿,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这股异样果然便消失了。
“怎么了?”娄穆清神色依然不快,却也只是平常她生气时的样子,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喜儿的幻觉。
喜儿连忙摇着头,将门彻底阖上了。
她转过身拍了拍自己的双颊,看来最近真是忙晕了头,今夜要早点歇息了。
屋内,娄舜兮双手扯着娄穆清的裙面,眼睛通红,一颗豆大的泪珠在眼眶挂着,将落未落,看上去可怜极了。
“你这模样倒像是我欺负了你。”
娄穆清抬手将她那颗眼泪揩去,动作极尽温柔,眼神却冷酷无比。
“不是的,姐姐。”娄舜兮吸了吸鼻子,脸皱得像个包子,“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要到哪里去找那个乞丐啊……”
“找他作甚?”
“他害了祖母。”娄舜兮眼一横,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找回来又能如何?”
“自然……自然是……”娄舜兮一时语塞。
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天大地大这人根本找不回来,娄穆清肯定也不会做这种傻事。
“罢了,你把茶喝了,回去休息吧。”娄穆清一边抱着山月,一边将裙子从娄舜兮手中扯了出来,慢悠悠地站起了身。
“也累了一夜了。”
“啊?”娄舜兮本以为自己还要与娄穆清周旋好一阵,没想到这般轻松的就过关了?
她相信自己了?
见她没动,娄穆清垂眼,嘴角突然向上弯了弯,“怎么?不想回去?”
娄舜兮依旧跪着,她仰着头,脖子绷紧了,弱小又无助。
“不是。”
“我还以为你越长大了,越黏人了。”娄穆清半真半假地开了句玩笑。
娄舜兮幼年的时候很黏她,无论娄穆清走到哪里,小小的姑娘总会跟在她的后头,亦步亦趋。一发脾气哭起来,谁哄都不管用,唯有娄穆清来抱着才能安生。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多的东西横亘在了她们之间,到底是生分了。
“既然长大了,就不能再给姐姐添那么多麻烦。”娄舜兮缓缓站了起来,笑得有些尴尬。
“我这便先回去歇歇,晚饭后再同姐姐去照料祖母。”
娄穆清:“这茶不错,尝一尝再走吧。”
娄舜兮目光下移,瞧见了盖得严丝合缝的青瓷茶盏。
为何一直要她喝茶?
娄舜兮的心里打着鼓。
“不喜欢花茶?”娄穆清依旧是笑着的,但娄舜兮却从中读出了别的意思。
“自不是。”她连忙摇头,“这茶盏着实好看,我有些移不开眼。”
“茶盏再好看,也得装得住里头的茶水才行。”
娄穆清目光一瞥,娄舜兮立即上前端起了茶盏。
“稳稳当当。”娄舜兮调笑了声,掀起茶盖就喝了一大口,“好喝!”
她努力使自己笑得真诚些,这杯茶若真是裹着蜜糖的砒|霜,她也认了。
娄穆清紧盯着她,若有所思的目光让娄舜兮对这杯茶的怀疑不断攀升。
然而许久过后,她亦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只有口中的甘甜清香仍令人回味。
“回去吧。”
娄穆清背过身朝内屋走去,俨然一副送客的模样。
娄舜兮瞧见她的身影在纱帘后逐渐模糊,终于松了口气。
没事儿……没事儿了。
密布的乌云已几乎完全散开了,澄亮的金光争先恐后地朝下倾洒,宛如有普度众生的神祗就要踏光而来。
娄舜兮仰起头,一柱暖光正好将她包裹。
若举头三尺真有神明,这一辈子的罪就让她死后再慢慢赎吧……
屋内,娄穆清抱着山月出神。小狐狸毛茸茸的,又自带体温,活像一个暖炉。
娄舜兮今儿这一出有几分真心不好说,但至少一句话是对的。
既然韦氏在一旁,她就不敢轻易做什么。
娄穆清蓦地站了起来,在她怀中昏昏欲睡的山月跟着一激灵。
她拉开房门,快步朝外走去,“喜儿!”
“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