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穆清赶回府里时,章远已是奄奄一息。他一身都是伤,胸前更是破了个大洞,即使已经经过了救治,血依旧汩汩地往外冒。
浸透了血的医纱落了一地,浓重的血腥味在屋里四散蔓延。
喜儿的双手沾满了血,她慌乱地望向娄穆清,“血止不住……止不住……”
现下京凉局势不妙,章远的伤又明显是对方下了死手所致,喜儿等人也不敢轻易找外头的郎中来替他看伤。好在暗卫们都受过相关的训练,再加上喜儿在一旁帮忙,多少为章远的伤口做了一些的处理。
只是章远伤的实在太重,上好的金疮药倒下去都止不住他的血。
护送娄穆清回来的暗卫名叫章华,他是章远捡回来的乞儿,从小就跟在章远身边,一身的本事都是跟着章远学的,更是跟了他的姓,二人之间的感情不可谓不深。
“章头儿,王妃来了。”章华半跪在床前,凑在章远耳边说道。
章远的眼眯着,闻声便要下床行礼。
“快些躺下。”娄穆清连忙上前,抬手示意其他人将他扶稳。
章远数次张口,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叹息,他用力抓紧了章华的手,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章华岂会不知章远的意思,他极力压下心中的伤情,朝章远口中喂了一粒药。
娄穆清问:“这是?”
章华:“回禀王妃,这是还魂丹。一粒药下去可强行调动处于生死一线之人的内息,让其可以短暂地恢复神智精气,但最多不超过两柱香的时间,服用者便会全身经脉爆裂,五脏衰竭而亡。”
这等痛苦是比章远此刻的伤痛更要猛烈上千倍百倍的。
章远明明已经重伤不治了,却还是挺着这最后一口气等娄穆清回来,然后用最惨烈的方式死去。
娄穆清心下惊颤,对淳于承手下的人更添了些敬佩。
章远的双眼陡然睁大了,他的颈边青筋暴起,一口血“哇”地吐了出来。
喜儿不忍再看,别过脸悄悄掉眼泪。
娄穆清就坐在章远身边,那血便直直溅在了她华贵的衣裳上,扎眼得紧。
“慧王……确是慧王……”章远喘着粗气道,“您要小心您的父亲,他与慧王勾结,意图谋反。”
“娄太师……他在城外隐莲寺后山二十里处有一别院,里面许多西域人,还有……”
章远顿了顿,细细看了看娄穆清的面色,才缓缓说道,“还有一个孩子,约莫四五岁的样子,属下听见那孩子叫太师‘爹爹’。”
这几句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娄穆清虽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谋反”二字砸了个正着。
前世那道圣旨还历历在目,娄穆清一直认为是蒋齐琛等人故意陷害,难不成那竟然是事实?
原来她娘方才说的是这个意思。
那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又算是什么?
“慧王……西域……”娄穆清想起淳于承临行前所言,果真让他说准了。
原来他早就在查西域之事,只是因为牵扯到了她的父亲,所以才一直没有言明。
这个傻子……
娄穆清自嘲地叹了口气,自己也是傻子。
“您……您一定要小心。”章远道,“围攻我之人虽不多,却全是西域的高手。再加上娄太师也在一旁,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追到府上。”
“章华。”章远将揣在怀中的令牌递给了章华,“我死之后,还请王妃恩准由这小子来接替我。”
娄穆清点了点头。
章远又呕出一口血,“你记住,王府上下一定要拼死护住王妃。”
“听清楚了吗?!”他抓着章华的手,用尽全力喊道。
章华:“是!!!”
章远的手缓缓垂下了,他虚空地望着前方,喃喃道,“王爷……恕……罪……”
言罢,便彻底闭上了眼睛。
章华眼中落下两行泪,他用力地捏着手中被血染透了的令牌,郑重地朝娄穆清磕了一个头,“属下定不辱使命。”
其余的暗卫和丫鬟也纷纷跪了下去。
娄穆清的眼睛疼得厉害,胸口更是压了千斤重般喘不过气。
“章远为主有功,寻个好地儿葬了吧。”娄穆清本想论赏,可章远孤身一人,哪里有什么家人。
算得上与他亲近的,也就是王府这一帮人了。
喜儿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梗着嗓子吩咐道,“还快去打些水来,为章头儿……”
想到章华同样的姓氏,她又急忙改口道,“为章大哥收拾收拾。”
今日一切对娄穆清冲击极大,她极力控制住面上的稳定,尾音却难免带了些颤抖,“其余人便都先下去吧。”
喜儿上前,问道,“奴婢陪您回屋歇息会儿吧。”
她伸出手,却又在触及自己满是血迹的双手时猛然收了回去。
“奴婢先去洗洗。”喜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很快却又折了回来,神色惊恐地说道,“不好了!不好了!”
“外面冲进来好多浓眉高鼻、身着怪异之人!”喜儿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她怕的分明,却又
随着喜儿的话音,兵刃相接的铿锵之声也逐渐传了过来,一支弩箭甚至从窗外窜了进来,闪着寒光的短箭从二人眼前划过,直直插入屋内的梁柱上。
喜儿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她怕的分明,却又义无反顾地冲到了娄穆清面前,将人护在自己身后。
娄穆清摸了摸她的头,“没事的,别怕。”
娄穆清自不怕死,可她也并不想在此刻死。淳于承征战未归,她就得替他把王府守住。
娄穆清将喜儿转过来面向自己,说:“你速带着府中女眷拿些吃的喝的,躲到后院仓库去,那门是玄铁所制,外力无法轻易打开。”
“若非听到我或者王爷的声音,任何人前来都不得开门。若门真的快被攻破,又或是我与王爷迟迟未来,你就带着她们从暗道离开。”
“暗道我上次带你看过,可还记得?”
喜儿重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