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越懂事,就说明过得越不如意。 她本身的气势便有些夺目逼人,多年的身居高位,一旦收敛了笑容,模样倒是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样子。 她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简明非,让小少年不自觉眼眶发红,略有害怕,“王妃娘娘,兄长曾经落水,身子不太好。” 邻居家什么样子他虽然小,却也知道那一家整日吵闹不停,动辄父骂母哭孩儿闹,堂叔怎么也是他们兄弟俩的堂叔,跟堂叔走肯定比留在不熟悉的人家里来的强。 他有些委屈,脑袋上却落下了一只温暖的手掌。 甄汨珞有些好笑,“放心住在府上,你可以叫我姐姐。” 小少年眸光轻闪,眼中闪过一抹愕然与受宠若惊。 “姐姐或许不常回来,有什么事情就和你世伯或者管家提。”她嘴角噙着一抹好看的笑容,“咱们府上有人给你撑腰,不要叫什么叫什么莫名其妙的人欺负你。” “姐姐要回府去了,你乖乖住下,明日姐姐还会回来看你的。”她笑吟吟地唤了一声,“非哥儿。” 简明非小脸红了。 非哥儿。 只有他爹娘生前才会这么叫他,非哥儿可比什么小公子要亲近得多,她的意思是,世伯会接纳他吗? 眼见小少年脸上难以掩藏的喜悦之情,甄汨珞捏了捏他的小脸,叫府上的小厮将小少年送回前院收拾出来的生霄阁。 甄汨珞将从王府带来的侍卫全部留下,怎么说她爹也是甄家的子孙,将大伯一家赶出府去对名声不好,若是族长没有按照当时之言乖乖离开,那她也只能找点什么冲撞皇室的罪名想办法把人弄出去了。 简明非聪慧,也喜爱读书,甄汨珞一回到王府就将这么多年收藏过来的好东西翻了出来,打算送给简明非当礼物。 库房中一箱箱差不多积灰的东西被搬出来,她细细挑选了一沓澄心堂纸和白狼毫笔,最终才在压箱底的位置翻出来一方尚好的歙砚。 东西还是在徐州的时候,花大价钱在蒋夫人的无忧堂淘来的。 歙砚素有“甲天下”的美名,故人评价“涩不留笔,滑不拒墨,瓜肤而縠理,金声而玉德”。 她们一家子武夫,她爹连看个字画都觉得头疼,更别说这名砚了,赠予简明非,也是鼓励这孩子好好读书。 至于……她眼神微微一扫,趴在地毯上的小景曜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地上随意摆放的一颗绿宝石,就像是看见了荤腥的狼。 不住地伸出小手去拨弄那颗绿宝石。 甄汨珞揉着额头收回目光,看来她们一家不是爱刀爱剑,就是跟好大儿一眼爱财宝了。 她倒是没有什么武将之后必须得习武的想法,只要家中孩子喜欢,并且能坚持下去,那都是值得鼓励的。 次日一早,她抱着小景曜上了马车,除了回去看看祖母和简明非,也是督促族长一家别墨迹赶紧离开。 马车停在城南最热闹的大街上。 准确来说是今日不知谁府上成婚,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红绸,背后是大红的花轿,和敲锣打鼓的车队,一边走还有新郎家人在沿街撒铜板,不少孩童都挤上前去一边说着“花好月圆”、“百年好合”之类的吉祥话,一边抢着铜板。 人数太多,也就将大街赌上了。 若是强行过去难免会冲撞到人,再加上小景曜一个劲的往窗外好奇的观望,甄汨珞便让人停在空旷的位置,等着迎亲的车队先过去。 “麻麻!” 小景曜嘟着嘴目光灼灼地盯着新郎官身上那红绸带,搞得甄汨珞又开始头疼,儿子太调皮怎么办,若非小家伙只有不到一岁,看见这样的眼神,她都要以为是谁家登徒浪子要抢亲了。 她从马车中的小柜子中取出大红色的舞狮帽子,在小家伙眼前晃了晃,果然小景曜动手去抓帽子,转移了注意力。 不远处,一名布衣,年纪大约十一二岁的少年兴致勃勃地看着车队过去。 身后是一处贺亮的店铺,牌匾上写着老字号妙手堂。 妙手堂是京城有名的医馆,里面的镇店名手高老大夫是高氏医馆的第六代传承人,最早的两代一人在前朝做过太医,另外一人则是在太祖皇帝时期得到过圣上赞誉妙手仁心。 妙手堂也因此而得名。 闲着也是闲着,她对飞羽眨眨眼,将怀中的小景曜交给飞羽,随手戴上一块面纱,与阿澄一同进了妙手堂。 那位高老大夫年已经过七十,在妙手堂中当值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甄汨珞有些失望,与阿澄一同走上前去,沉吟着总结开口: “大夫,我家有个妹妹,近来两个月忽然性情大变,人也消瘦了好几圈,夜里失眠盗汗,时而发疯癫狂抽搐……大夫可知这是什么病症?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医治?” 中年大夫思虑片刻才道:“夫人能否带着病患来亲自看看?” 甄汨珞一听这话,大概也能明白,这位大夫也如她和许大夫差不多,别说没有思绪了,就是稍微一点怀疑都不敢揣测。 六公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是肯定的不可能拉出来见大夫的。 她始终坚信,大理寺那两具烧到没型的尸首绝对没有一个是六公主。 但她又始终想不明白,是什么能让对方宁可放弃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也要抛下一切自尽。 喝毒酒这种痛快的她都难以置信,更别说自焚而死这种痛苦的死法。 “我那妹妹可能不方便见人,劳烦大夫了。”她从袖中取出二两碎银放在桌案上。 高大夫还以为是诊金,当即将银子退了回去,“夫人,我既未能为您解惑,自然也不能收这银子。” 甄汨珞失笑,“请大夫帮忙开几副清火护心,安神养气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