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在兖州西,距离幽州只有不到三百里的距离。 甄汨珞只知晓幽州乱象,却不想在幽州三百里外竟然能看见上下几百人的难民往京城方向而去。 甄国公面色很是难看,“幽州卫官府是怎么做事的,竟然让这么多难民北上?” 甄汨珞亦是觉得奇怪。 出京城还不到十日,明明离开之前朝廷还派遣了庶卫营赶往前线,同样也任命了臣子去幽州镇压叛乱。 甄国公下意识一手摸住了腰间的佩剑,嗓音浑厚有力:“所有人分散一点,保护好大小姐和小少爷。” 虽然看似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难民,但是谁知道其中不会有那么几个心存歹念的。 他们一行有十多个人,除了甄汨珞和飞羽两个女子,其他都是年轻健壮的侍卫,就连甄国公年过四十,看起来也依旧硬朗,蜂腰螳腿,满身正气,不像是好惹的人物。 当然也有专门瞧上他们不是穷苦人家的难民往前凑。 只见一名面上蹭着乌漆嘛黑的淤泥,看不出容貌与年岁的男子手上牵着一名个头和真名飞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凑了上来。 男子眼神很尖,一眼便认准了为首的甄国公是这一行人的主子,但是他却并未拦住甄国公,反倒是冲着甄汨珞所在的马车前,与小女孩虔诚无比的磕头。 飞羽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她。 “求求贵人赏一些吃食吧,全家就剩下我这小女儿和我,这孩子都三四天没进食了,再……” 男子哭的好不凄惨。 逐弈和两个侍卫将马车团团围住,不给外人半点空隙,手中的刀剑虽然未出鞘。但依旧让人感受到了一种凛冽的杀气。 “不好意思,我们也没有什么食物。”马车中的女声平淡又缓和。 那男子明显不甘心,却畏惧这些凶神恶煞的护卫,背地里伸出手去掐小女孩的后腰,女孩吃痛果然惨叫一声,凄凄惨惨的嚎啕大哭。 少年人的眼眸本该最是清澈,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的眼睛却愣是让甄汨珞觉得其中充满怨气。 “跟上前面的队伍。”她放下车帘,再也没有对那对父女看上一眼。 她是医者,方才看了两眼,那名男子虽然遮掩住了相貌,但是身形骨骼的发育分明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那又怎么会有一个五岁多大的女儿? 小女孩瘦的皮包骨头,真实年岁可能比看起来的年纪再大上一点。 两人过来乞食,才一开口,周遭的难民便全都看了过来,听到有食物,其中充斥着贪婪的幽光,如狼似虎,仿佛都能将他们拉下来啃上一口。 虽然他们十多个人都是练家子,但人在极度饥饿之时能做出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背后的女孩哭的更凶了。 好不容易路过一只肥羊,大家都好些天没吃上东西了,哪能就这么放过去? 然而在刀剑的威慑下,却无人刚靠近,只能用不甘怨愤的眼神紧紧盯着他们。 就在此时,却原来一道悠扬清甜的女声:“小妹妹,这个饼子给你们吃吧。” 这一声不光吸引住了难民,甄汨珞亦是好奇的循声看去。 只见他们背后十多米之外还有一辆马车,只不过那边只有一个小厮和丫鬟,车帘挑开,里面是一对母女摸样的人。 说话的女子一只纤纤玉手将裹着油纸的饼子递了出来,她的丫鬟接过来,却很是嫌弃的看向“父女俩”。 没等那小女孩动手,男子已经抢过饼子叠上一叠,就那么大刺刺地塞进自己嘴里,一口都没有分给那小女孩。 那丫鬟懵了,善心的小姐也蒙了。 小女孩望着男子吞了吞口水,却不敢露出觊觎的神情,于是又跪在地上哭着喊:“贵人,贵人再赏赐点吃食吧!” 然而这小女孩也仅仅就是一个开头,紧接着十多个难民一涌上前,有的跪下,有的干脆去抱住马车的车桓,一个劲的喊“贵人”、“善人”,大有一副不再施舍绝不放人的态度。 “姐姐。”一只干净的小手抓住了甄汨珞的袖子,少年的眼眸纯粹却又透着剔透,“人不患寡而患不均,那位姑娘给了一个人,却不再给别人,其他人当然会不甘心。” 看着小少年一本正经的摸样,甄汨珞失笑,揉了揉他的脑袋,“非哥儿说得对,这样的情形下,我们要先保全自己才是正道。” 就算她们身上有些吃食,却也不是来赈灾的,几百人的难民,哪里救得过来。 她亦是迫切地想赶回京城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约是有了旁人吸引注意力,她们这些“毫无怜悯之心”,又人多势众,携带武器的反倒是被轻松放了过去,而后方却传来一阵惊叫。 “你们快松手!别上我家马车!” 尖叫的是那个丫鬟,飞羽被这一嗓子吵得耳畔嗡嗡作响,一回头只见一名身材消瘦的男子正要往后面的马车上爬,大有一副动手抢东西的架势,好在马车里那对母女还算是聪明的,抄起一盘点心顺着车窗扔了出去,难民一哄而散去抢那些吃食。 年长的女子定了定神,大声喊道:“我们和前面是一起的,你们休要纠缠!” 话虽如此,她慌乱的神情却摆在面上,尤其是怕前方的人否认,这些饿急眼的刁民或许会卷土重来。 还挺聪明。 甄汨珞多一眼都没看,只是说道:“不用管她们。” 不想扯上麻烦,不否认已经是对对方最大的帮扶。 “姐姐,他们怎么会跟疯了一样啊?”马车里,小明非表面上不显露出来,然而紧紧攥着甄汨珞衣袖的手却已经用力到发白,可见他的慌张。 “怕什么,你们爹在外面守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