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年轻时候,便是细数几年前,见识过上万人你死我活的场面,边境凶悍的蛮夷死在他手上的都不知凡几,更何况一群乌合之众。 甄国公昂首挺胸地坐在马上,眼神凌厉又警惕。 脱离了人群,车队越走越快,绕过了塌方的地方,上了官道,难民就显得寥寥无几。 只不过后方那对母女俩却依旧紧紧跟在十米开外的地方。 飞羽等人不做计较,却也不许对方靠得太近,人心隔肚皮,这个乱局的情况下谁知道会不会遇到几个刺客。 难民们都是从西北方向过来的,就在五日前京城还有消息传过来,刑部的人抓获三名刺客,经查证都是幽州人士,危险的很。 天子脚下杀朝廷命官都跟切白菜一样,这群刺客说是杀红了眼也不为过,一个个堪比死士。 赶了一整天的路,一直到子时过半,才终于停在协城治理下的一座小县城外。 县城里已经宵禁,虽然以国公府的家室递一句话就能叫城守卫行个方便,但未免引起乱子,众人还是选择在城外的小客栈休息一夜。 子时过半已经是后半夜,这小客栈说不出的荒凉,附近几颗大杨树顶大约是有雅雀扎了窝,凄厉又艰涩的叫声放在这荒凉一片的县城郊外渗人至极。 小客栈一共就六间房自然住不下这么多人,甄国公却冲着一双儿女摆了摆手:“开三间房吧,你和你弟弟都休息一下,剩下一间谁有个麻烦事可以去收拾一下。” 小客栈别的没有,当地的百姓酿造的酒水还是有的,他们本来也意不在休息,就是寻个地方避一避这十月的寒风,一群大老爷们喝两口小酒也能熬过一夜。 甄汨珞没拒绝,她的便宜弟弟早在半个时辰前就熬不住睡了过去,下了马车一路让逐弈抱着,身上还披着一个小披风。 昨天还在发烧,一大早就开始赶路,也不怪他这么累。 将甄明非送进卧房休息,甄汨珞也觉得双眼皮打架,便去了隔壁的卧房眯上一会。 但是大约是白日里精神太过紧张的原因,闭着眼整整半个时辰都睡不着,再有不到两个时辰便要天亮了。 飞羽在床榻的另一边浅眠,亦是劳累一整天,甄汨珞没有打扰她,只是自己轻手轻脚起身,推开房间大门,去往一楼找店家要些热水。 做客栈的,店家都是通宵点着灯,此时昏黄的灯光下有十多道黑影。 逐弈那双正派的眼睛紧紧盯着桌案上的牌,直嘬牙花子,“二十万贯,来。” “你小子,那叔可就不客气了,哈哈哈。”他对面的中年男子摸出一张牌压在那张二十万管上方,逐弈的表情更萎靡了。 那名中年男子亦是甄汨珞的老熟人,是国公府的侍卫副统领,这一次出门便是由他带着队。 这群人包括她爹在内,竟然一边喝酒吃花生米一边打叶子牌。 一只未曾路面的白影半倚阑干,双目通红地看着这群大老粗玩叶子牌手上还不老实,一个劲去摩挲上面的刻字,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甄汨珞:“……”行,叶子牌的主人也找到了。 底下的人围了三桌,一桌一副,甄国公也不吝啬,叫店家通通上了最好的酒菜,虽然睡是睡不成了,但是吃好喝好玩好的条件还是有的。 店家只是一对叔侄,本来看到这一群人呜呜泱泱,手上还提着刀剑,个个人高马大的样子还生怕是来打家劫舍的。 谁能想到对方就是个不差钱的主儿,除了住店打尖的钱,小费亦是多到手软。 左右也没有其他客人,叔侄俩笑的满面春风,空闲时还一一给这些金主亲自倒酒。 只是没等甄汨珞下去,却见她家老爹身后款款走来一道身影,对方头上梳着一个圆髻,两只金钗上的流苏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摇曳生姿,对方看起来年纪大约四十左右,温婉的面容却难掩年轻时候的风采。 她总觉得这妇人有些眼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没想到这妇人却是直奔着她爹而去。 对方轻轻一笑,“白日里还多靠着甄大哥这才躲过一劫,不然我那烂好心的傻女儿还不知道要惹来什么乱子,我们孤儿寡母的……” “陈秀,看老爷我索子。” 酒桌上划拳打牌,足以让人完全丢掉平日里的君子架子,即便是甄国公这等人物亦是如此。 陈秀就是侍卫副统领。 桌上的几人原本还被妇人的声音吸引过去,这一回自家国公爷又赢钱了,一个个捂着心口,如同掏心挖肺一般痛。 赢了一把,甄国公将底下收来的银两揣进胸口的衣襟里,这才回头看向那女子,“额……这位夫人,你刚才说你是姓谢吧?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多谢,下令的是我闺女,你们不必来谢我……” 酒过三巡,他已经有些头脑发热,说话亦是颠三倒四的,只不过一双锐利的虎目依旧警惕着,给人一种不好亲近的感觉。 那妇人嘴角微微一僵,很快便维持住了笑容,“原来是令媛,令媛是好心人,还多亏甄大哥教得好。” 甄国公声音不小,甄汨珞清楚地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 难怪她觉得耳熟,原来这女子就是白日里发善心差点被难民打劫那母女俩之中的母亲。 她挑着裙摆下了二楼,对逐弈等人点点头,又有些犹豫地看向女子。 对方比她想想的更为热情,女子扬起一抹温婉的笑容。 “小姐果真是貌如其人,贵气美丽良善,我就妍姐儿一个女儿,妍姐儿的爹走得早,又赶上幽州闹灾,这才……一路上无依无靠的,妍姐儿又是个烂好心,若非遇上甄大哥和小姐,还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她一只手拍着胸脯,心有余悸的摸样。 甄汨珞抿了抿唇,半晌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