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李拓溦与谢贵妃已经匆忙跨进殿中,一见殿内的情景,李拓溦往一旁看去,与正在给贤妃顺气的李孚谕对上视线,他眸色沉沉,看着像是要剜人。
来的时候内侍已经告知了他们殿内发生的事情,李拓溦一进来便“噗通”一声跪下,嚎道:“冤枉啊父皇!”
李戬冷笑,“朕还没开口,你倒开始喊起冤枉了?”
李拓溦伏着身子,微微抬起头,“来的时候,儿臣便听说那猫事先被下毒之事了,果子是、是儿臣献给母妃的,但它确确实实就是一只普通的尺玉,儿臣绝不可能在上面动手脚啊。”
他说完偏头瞪着李孚谕道:“七哥!就算我过去与你不合,你也不能拿这种事情跑到父皇面前污蔑我!”
“恶人先告状!你都说了那猫是你带进宫送给贵妃娘娘的。”见他态度如此嚣张,李孚谕也皱紧眉,咬牙切齿道:“我的儿子因这猫缠绵病榻,差一点便夭折了,难道我不能找十六弟你讨要说法吗?”
“讨要说法?你自己管不好孩子你赖到我头上,好,果子是我送给母妃的,他抓伤了齐豫我确实有责任,我可以向七哥和七嫂赔罪,但至于下毒一事,我根本不知情,我不知道谁做的!”
“那疯猫养在贵妃娘娘跟前,又是十六弟你带进来的,除了你身边和华阳宫的人谁能碰到它?”
李拓溦“腾”的一下站起来,“你少胡搅蛮缠,我说了我根本不可……”
“够了!”
李戬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怒目圆睁,“这是崇明殿,你们两个再吵就给朕滚出去!”
闻言,二人只能不甘心地闭了嘴,但眸子里的火焰却凶狠得像是要将对方燃烧殆尽。
谢贵妃被这动静吓得哭出声,她抹着泪,“陛下从前在华阳宫也见过果子的,果子向来温顺,从来不会主动伤人。陛下明察,果子一直养在宫中,根本接触不到西域的毒物,妾也不可能有那种东西啊。”
李戬语气森寒,“朕也不明白,宫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话音落下,跪着的李拓溦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抬头,急道:“西域的毒,西域……李长訚的母亲不正是西域人吗,除了他,谁还可能有那些毒物。”
他越说越激动,眼前亮起,“对、对……那日他也在太液池旁,定是他……是他给猫下的毒!”
李拓溦方说完,殿内便沉寂了下来,他若不提,众人早就将这个向来无人在意的十一皇子抛之脑后,连李戬都抿直唇线,若有所思。
他下颌紧绷,半晌,道:“苏宜潭,去让人叫十一皇子过来。”
殿内静悄悄的,只有谢贵妃还在哭,李孚谕守在贤妃身旁,胸口起伏,心里憋着一股子气。
许久,殿外传来动静,只隐约听得女子轻柔的声音,“十一哥,慢些,马上就到了,你们好好扶着,不要让十一哥摔了。”
众人顿时愣住,这声音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还未反应过来,檐下便走近了一个窈窕绰约的身影,裙摆翻飞,她还未跨过殿门,站在灼目明亮的逆光下,近乎神圣。
正是那前不久才被寻回来的明婵公主。
程允棠缓步走上前,身姿端得沉稳,耳边的白玉翠鸟步摇微微晃动,她额前描金花钿明艳璀璨,闪着细亮的光泽,明明只是穿着白色的苏缎长裙,整个人看起来却可以说是绚丽夺目。
她微微欠身一礼,音色如飞泉击玉,“见过父皇,两位娘娘,还有兄长。”
李戬颔首道:“明婵怎么来了?”
“方才儿臣在路上遇到了十一哥,他看着不大好,儿臣上去问了才知道,十一哥不知怎么病得下不了床,父皇突然召他,只能勉强让人架着肩膀过来了。”
程允棠有些担忧道:“儿臣看他那样子,站都站不稳,怕父皇有什么要事等得急了,这才想着送十一哥过来。”
李戬神色诧异,“病了?”
正说完,两个内侍各架着李长訚的一侧胳膊,艰难地走进殿中,他面色发白,嘴唇隐隐带紫,两只眼睛瞳仁浑浊,一个趔趄跪倒在地,虚弱道:“儿臣……拜、拜见父皇。”
自出生开始,李长訚便不受待见,常年吃着残羹冷饭,身形虽高,却嶙峋瘦骨,一病便更显衣衫单薄,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皇帝,更不要说被他召见,哪怕强忍着,肩膀也忍不住因畏惧而战栗。
李戬道:“为何病成这样,什么病?”
李长訚低着头,有气无力道:“只是风、风寒罢了……”
“风寒竟这么严重么?”
程允棠偏头问了一声,李长訚低低“嗯”道:“睡、睡几日便好了,不打紧。”
不远处的李拓溦已经忍不住站起来,怒目而视道:“十一,果子身上的荼摩罗是不是你下的!?”
“什么?”
李长訚强撑着望向他,“什么荼摩罗,我不知道……”
“你还狡辩!”李拓溦吼道:“只有你跟西域有关系,不是你在背后动的手脚还能是谁?”
见他面色有些茫然,站在贤妃身侧的李孚谕平静道:“齐豫中的是西域荼摩罗之毒,根源在那疯猫身上,此毒性烈,倘若被中了毒的疯猫咬伤,必死无疑。”
李长訚顿时脸色大变,“不是我!我没有……我与七哥无冤无仇,齐豫还那么小,我、我怎会去伤害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那你说,为何齐豫被抓伤的当日你也在太液池旁,还有,皇嫂抱着孩子过去的时候,亭子里只有你,定是你提前给猫下了毒。”
“我不过是在太液池旁赏花,皇嫂可以为我作证,我根本、根本什么也没有做过。”李长訚强撑着直起身子,说话时像是要喘不过气,“倘若我真想害齐豫,我何、何必去拦……我为什么不干脆让那疯猫咬了他。”
他捂着胸口,粗喘两声,正过身子面向李戬,目光虚浮,“父、父皇明鉴,儿臣自知怯懦无能,不愿招惹是非……只想在宫中能有一隅安然度日。”
话音落下,一直立在旁边默默看着一切的程允棠忽然开口道:“唔……十一哥一向与人为善,他没有理由去毒害齐豫啊,这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