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因为二人反对他将湫公主嫁来云州,说这是有悖人伦之举……”
兰子忱面色微动。
“他又让方士大炼丹药,新招了好几个道士入宫侍奉,道场做得很大。”
“丹药皆为朱砂所制,他还真不怕死……”
常三又道:“洛州还有一事,纪氏五郎纪延卿刚刚迎娶了赫连家的女儿赫连维清为正室,从定下婚约到大婚成礼,只用了两个月,洛州城中议论纷纷。”
兰湫的母亲出身名门纪氏,兰子忱早先有所耳闻。只是望族联姻通常礼数繁缛,从纳采到亲迎,六礼全套做下来,往往需要半年甚至更长,这般急不可耐,实在耐人寻味。
“纪景兴一向谨小慎微,怎么这联姻做得如此仓促?”
“小人也是从洛州贵女们的聚会听说,这位纪氏五郎与湫公主本……有些渊源……”常三谨慎斟酌着用词,“公主被指给了殿下后,纪氏就与赫连氏定了婚约。”
兰子忱愈发不解。若这纪五郎与兰湫有情,怎会在自己心上人定下婚约后,就如此迫不及待与旁人定亲?
“还有旁的消息么?”
“关于湫公主,还有一事……”他迟疑看了看赵源和董燮。
二人立刻会意,后面的话恐怕不适合太多人听到。
“小人先告退,”两人行了礼,退避出去。
“讲。”
常三道:“殿下,小人打探到,陛下因为一直再无皇嗣,不知听信了哪个方士的妖言,竟然趁夜……欲对公主行不伦之举……”
兰子忱一惊:“你说什么?”
“听闻因公主奋力反抗,此事最终未成,知情的宫娥内侍都被灭口。那位自己也不愿声张,后来就有了公主的婚约……”
“这消息可靠吗?”
常三忙拜:“小人不敢保证,这是通过宫里递出来的消息,小人不敢隐瞒殿下……”
兰子忱目光一凛,不由攥紧了拳。
宫里的消息多半有来处,如此惊骇之事,若不是事实,哪个也不敢胡编。
难怪兰子昭要赐下这奇怪的婚旨,难怪反对的朝臣都遭他毒手。纪景兴位列三公,却要如此仓促让儿子成婚,连礼义面子都不顾了,现在他差不多明白了。
真是头畜生!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约莫四五个月前。”
联想到兰湫入府的那夜,对他的刻意靠近如此抗拒。虽然他当时只为试探,如今想来更觉愧悔难当。
他的行径在她眼中,恐怕与那禽兽无异了……
他垂目,深深叹气。
“对了,卢公公问殿下安……”
“卢元忠?”
“是。”
卢元忠是兰子昭的贴身内侍,深得兰子昭信任。往昔在洛州,不过数面之缘,他问自己安,这问候来得甚是蹊跷。
“你怎么说?”
“小人说殿下长居云州,行动不便,待年宴时,给公公道谢。”
“嗯,”兰子忱点点头,“此事你记下。今年年宴,得了机会给这位卢公公打个照面。”
“小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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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两日,兰湫早上正在用膳,蕊儿忽然一脸欣喜地跑进来。
“公主,您快出来看看,花匠搬了好多花草过来!”
兰湫有些疑惑,放下筷子走出去。
只见殿前的花圃里,林生和陆生正将一盆盆样式各异的盆栽草木搬进来。这些草木大多叶细如针,青翠冷厉,在这片令人绝望的天寒地冻中,一簇簇傲然绽肆着。
赵源正在指挥仆役们,见兰湫出来,立刻上前行礼:“公主。”
“赵管家,这是?”
赵源笑道:“殿下知道公主的花草耐不得云州的时节,特命小人寻了咱们本地的草木给公主送来。”
他耐心为她介绍了面前几株:“这个时节,像样的花儿实在寻不着了,只能等来年春日。好在这些盆草都是耐干耐寒的,哪怕冰冻三尺也不会冻坏,起码能给公主的院子添一点绿意,公主先将就赏看着……”
兰湫望着院中一丛丛凌厉又坚强的小生命,心生触动。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一簇声音脚步传来。
“慢一点——慢一点——”
她顺声望去,只见几个花匠互相配合着,正将两株树木扛进院子。
“这是哪里来的梅花?”她惊呆了。
“是后园的白梅,已经含苞待放,殿下命老奴给公主移栽过来。”
她定定望着花匠在圃里打了坑,又将那两株梅树栽下去。两棵树都有一丈多高,花枝上已缀了许多花苞,枝头甚至有三五朵已经盛开。
针叶苍翠,白梅雅洁,在这样萧索阴沉的冬日,显得格外生机盎然。
她被这别具一格的冬景深深震撼。原来这天寒地冻中,也有生命可以张肆怒放,不畏风刀,不惧霜雪。
她忍不住走到那梅树下,抬指轻轻抚弄枝头脆弱而鲜灵的花苞。
生命,何其脆弱?又何等坚强?
她转身对赵源欠身一礼:“多谢赵管家,这些我都很喜欢,也替我谢过殿下。”
“公主实在折煞小人,”赵源赶紧还礼,“公主的话,小人一定带到。小人就不扰公主了,先告退。”
“徐嬷嬷,替我送送赵管家。”
“是。”
赵源带着仆从们退下,蕊儿已经拿了披风过来,“公主,外面风大。”
“我不冷,”兰湫欣然看着满院的花草,不自觉露出盈盈笑意。想到什么,她忽然心念一动,“蕊儿,待会儿我要搬几盆放到我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