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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木(1 / 2)

这日,兰子忱还是决定去看看兰湫。

他没让任何人跟着,只独自一人远远往她这边来。刚绕过回廊,还没到殿前,却见兰湫一个人蹲在廊下,正在一排花盆旁侍弄着。

他记得她入府来,头一件事就是安顿了这些花草,想来这些东西定是她珍爱之物。

那些花草上罩着一个略高的竹架子,应是这些日子做的,上面盖着深色旧布,像个花棚的模样。他不大会侍弄这东西,猜着不是遮光就是保暖用。

他不忍打搅,索性立在不远处望着她。那布被她掀起向阳的一边,正巧让阳光照在花上。她拿着一把木夹,将花盆里的一些枯败叶子捡出来,放在旁边的篮子中,动作很慢,身子微微颤抖。

小姑娘很快意识到有人,忽的侧身,正对上他的目。兰子忱这才发现她神色沮丧,眼圈都发红。

兰湫看到他,也是神色一慌,似乎很不愿叫他见到自己这样。她连连吸了几口气,站起身来:“殿下怎么在这里?”

她先发制人,倒叫他不好回答。说自己来瞧她?可在这里站着又不上前,像有不轨之心似的。说自己路过?可这地方已是西偏角,还能路过去哪里?穿墙出去吗?

“听赵源说你身子好多,我便来看看你,”他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兰湫与他行礼:“谢殿下关心。我好多了,已经无碍。”说话间脸又红了。

兰子忱瞟一眼她脚边那些盆栽,尽管暖暖的阳光照在上面,那些花还是凋得厉害,红的蓝的紫的白的,眼看着不大成了,有几株贴近盆土的茎部甚至发了黑。他虽然不大种花草,也看得出这是植物被冻伤枯败之状。

他心中一叹,含蓄道:“这个时节云州已入冬,这些花草,恐怕要搬进房中才行。”

兰湫似乎有点意外他提这个,“这些日子只要太阳过去我就放回屋里,还是不成……”她掩饰般苦笑下,“也是我私心,不想留她们在洛州给人糟践,结果倒被我自己糟蹋了……”

兰子忱心中不忍:“云州入冬早,南边的花草很难适应,难免。”

“我知道。”

“你没事便好,我先走了,”他转身欲离开。

“殿下,”兰湫唤住他,“多谢殿下……替我弄来的莼菜鲈鱼。”

“不必,”他想了想又道,“没了这些花,你的日子还要继续,好好养身体,别太难过。”

语罢他兀自离去,徒留她站在原地,久久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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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地道一直延伸到数丈深,展开一片巨大空旷的地宫。

兰子忱坐在木椅上,只着中衣。右侧的裤脚卷到膝盖以上,露出旧伤斑驳的腿。

长长的狰狞的伤痕自脚踝斜着蔓延上去,跨过小腿肚,一直延伸到膝头,让这条腿看起来不似人的腿,更像一截被虫鼠蛀坏的枯树根。

他身边是一架比膝盖略高的特质木头器械,下有支腿,上面横架着两条彼此相对的长木楔,以木榫连着两端。两条木楔中部各缠着厚厚的棉布,以缓和木头的坚硬。

赵源替他将那条伤腿抬起,放进那两条木楔间,调整好角度。

一位灰袍老者一直立在一旁,见他放好了腿,才上前来,一手握住木榫上连动的摇把,缓缓转动。两条长木楔开始慢慢向中间收紧,将那条腿紧紧夹在其间。

一股钻心之痛立刻袭来,兰子忱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老者立刻停手,“殿下可还受得住?”

“无妨,”兰子忱吐出一口气,“再收。”

老者又轻轻转动摇把,可只转了大半圈,他就痛得闷哼一声,额上冷汗如雨。

老者停了手,温声劝道:“殿下,就到这个程度吧。欲速不达,力道太过反而不利于矫正腿骨。”

兰子忱不再坚持,老者拿一块青布,盖住伤腿和那木器。

老者名董燮,是前朝名医董奉的后人。

当年他右腿重伤,腿骨几乎全断,医士们根本接不起来,唯有眼前的老者给了他一丝希望。他为他接了骨,再命人制了这架木器,告诉他只要受得住痛,两年内就可以站起,三五年便可行走骑马。虽无法完全恢复如初,但足够他去完成未尽之事。

这矫正之法,每隔七八日就要行一次,每次都要将伤腿收在木楔之中达半个时辰之久,以外力让它慢慢复位,个中痛苦不啻酷刑加身。但董燮没有食言,八年时光过去,他由一个只能靠拐杖挪动的半瘫之人,到一点点可以行走如常,再到如今骑射驭马几与常人无异。

身体再痛,都不能抵消他心中的恨和渴望。只要能站起来,这样的痛他可以再受一百次,一千次。

他缓了口气,又道:“这几个月,本王觉得矫正的效力不及往昔,行走时腿感觉吃不住力,董先生可还有旁的法子?”

老者恭施一礼,“殿下,当年您的腿伤得太重,按常理是站不起来的,能恢复到如今之态,已经是奇迹了。但凡骨伤,都是一生相随,您再怎样矫正,都无法和常人一样。”他顿了顿,“即便如今愈合至此,您也得小心保护这条腿,不可再轻易受伤,否则这条腿会废掉,人力无法再挽救。”

兰子忱闭了闭目,腿上的痛楚已有些麻木,可心里的痛楚,却一如昔日般清晰。

“常三人来了吗?”

“已经候着了。”

兰子忱缓缓睁眼,迷离的目光恢复清明。赵源递上一块帕子,他擦掉了额上脸上的汗水,坐直了身体。

“让他进来。”

很快一葛巾布袍的男子进来,半跪于地行礼。

“殿下。”

“无需多礼,”兰子忱示意他起身,“洛州的情况如何?”

“我们的人都安排下去了。宫里那位最近情绪不太稳,在兴庆殿当着数十朝臣的面,用铁锯锯死了录尚书事贺崇和书事御史王子温。”

兰子忱不由皱眉。贺崇出身会稽贺氏,王子温出身琅琊王氏,两人都是望族,不想竟也遭那暴君毒手。

“可知是何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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