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玉快活不下去的时候,嵇菱找到老鸨要了她。
嵇菱不过十四五岁,自负貌美,在这清浊楼,也有一席之地。
辛玉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熏香缭绕的厢房,红纱幔帐高高垂下,身姿姣好的少女轻点胭脂,懒懒对着铜镜描眉。
“你就是辛玉?”嵇菱转过身子,一双白玉赤足点在地上,指甲涂抹了朱红豆蔻,分外妖娆。黛青襦裙随她动作滑落,露出白皙光洁的小腿,线条优美流畅。
“奴是。”辛玉毕恭毕敬趴在地上。
“过来给我描眉。”娇俏的女声轻轻落在地上,却使辛玉一怔,“愣着干嘛?”
“奴,奴不会。”
“你还真如那死婆子所言什么都不会啊。”
辛玉还是趴在地上。
嵇菱俯身靠近她,轻笑道:“我就喜欢什么都不会的,那些自作聪明打我主意的,本姑娘还不喜欢呢。”
笨笨的小辛玉就这样笨笨拙拙侍奉嵇菱半年。
嵇菱没有把她当做平等的人,在她眼里,辛玉就是该做这些事的下人。不过,她是一个有头脑有思想的下人,所以逢事她就问问辛玉。
可是后来一个男人,撕裂了她和嵇菱脆弱的关系带。
那个男人腰缠万贯,年轻英俊,却已成家娶妻。听他言语中,似乎分外宠溺内人。
“大人既有爱妻,还来这风尘之地作甚?”
隔着轻纱屏风,辛玉垂眸站在门边,两人欢爱之句飘入她的耳。
“爱妻虽好,哪里比得上宠姬?”
又是一阵阵情话缠绵的银铃欢笑。
辛玉没兴趣听喘息声,虽然这个时间点整座楼都沉浸在愉悦中。蜜里调情麻痹了她的神经,辛玉靠在红柱旁,伸直跪坐弯曲的腿,舒展的舒适在四肢蔓延。
两人欢好的间隙,男人将她唤进了厢房:“在屏风处侯着。”
辛玉没法偷懒,老老实实在屏风站着,眼也温顺地低下。
“把她唤进来作甚?”嵇菱的脸比窗外头的落日还要红。
“怎么好像更紧了……”
甜腻腻的腔调又冷不防溜进她的耳。
辛玉挖了挖耳朵,没骨头似的坐在地上,闭上眼闷头大睡,脚尖就要碰上画屏。
冰凉的触感抚上她的脸颊,映入眼帘的是男人阴郁潇洒的丽颜,这张脸丝毫不逊色于楼里千娇百媚的头牌。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她的脸颊,每一寸肌肤,带着无限的轻缓柔和。纵然是无限怜惜,却使辛玉凭空生出一种毛骨悚然。
“辛玉……辛玉……辛玉!”
眼前的神仙人物慢悠悠触摸她干瘦的脸颊,玩味笑道:“还不去么?”
辛玉先是任他爱抚,回过神来跑到床前,等待嵇菱的发落。
男人走了,留下一支珠翠钗,还有一句不知说给谁听的话:“等我。”
“他方才做什么了?”嵇菱半□□躺在床上,摆弄那支掉色的钗头,室内弥漫若有若无的腥臭的香气。
“摸奴的脸。”
“你动了么?”
辛玉垂下眼:“没有。”
嵇菱满意地笑了:“很好。这男人钱多的烧不完,就只管顺着他罢。”
“只因为钱么?”
“我只伺候有钱的公子。”
辛玉默然不语。
“那样神仙似的人物也做这样下贱的勾当,你这样想一想,便会如我一般只爱他的钱。”
“他的夫人一定要伤心死了。”尽管看过许多有妇之夫来清浊楼玩乐,辛玉还是忍不住为她们惋惜。
“你忘记了么?”嵇菱眨了眨眼,“汴梁也是有男妓的。”
男人第二次见到辛玉,孱弱干瘦的小身板蜷缩在柱子背后,恨恨地瞪视着什么人。
那是当红的教坊姑娘,有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孟山凝。
嵇菱一直被她压着,连带着辛玉的日子不好过,她心里盘算着怎么给孟山凝使袢子。正想的出神,耳边一道低沉悦耳的男音:“杀了她,如何?”
辛玉惊诧回首,满天绛紫撞入眼帘。低调的锦衣难掩骄奢,男人俯身将她困在胸膛和红柱中间。辛玉动弹不得,瞪大双眼想要吓退不善的来者。
显然没有,男人的笑意加深,大手摸了摸她毛躁粗糙的头发,没有丝毫的不满。辛玉感受到善意下暗藏的试探,轻声道:“那么,奴该怎样做呢?”
抚摸的动作仍在继续,旁人眼中无比温馨的画面——青年人抚慰受惊的小姑娘,却使辛玉的心一点点冷下来:“若我杀了她,你该怎样报答我呢?”
辛玉不说话,定定看着他。男人继续说:“跟我走。”她低下头颅,露出优美的肩颈线,冷白的皮肤透出柔润的光泽。
白玉光泽消失,那是辛玉点了点头。
“等我。”他的嘴边挂着春日般温柔和暖的轻笑,“不许逃走。”
他是极喜欢墨色的,每一次都着如夜色般深沉的墨衫黑袍。不过今天他好像心情很好,罕见地披了件绛紫衫,如丝绸般顺滑的质感。他颀长挺拔的身姿罩着紫长袍,层层叠叠的衣襟里是浅紫内衫,像一道幽静的紫藤萝瀑布。
清浊楼不乏穿红紫的姑娘,可大多都艳俗,看起来花花绿绿眼花缭乱,罗虔私以为紫色是最显庸俗的颜色。可如今看来,大错特错。
紫藤萝瀑布一步步离开,脱离她的视线之外。
辛玉端坐在美人香弥漫的厢房。她的眼蒙上了白丝帛,半个钟头前男人蹲在她身边,替她小心翼翼绑上了帛丝带。
厢房古色古香仿秦时摆设,只幽幽燃了一盏红烛灯,整个房间昏暗黯淡,隐隐有不知处的女子娇笑与男人低沉轻笑交织缠绕,昏暗的光线叫辛玉昼夜颠倒。
奇怪,怎的这样安静?
整座楼好像只剩下门外那一男一女的调笑,跌跌撞撞的脚步细碎落在地板上,仅凭声音辛玉都能想象到他们的脸上挂着迷离沉醉,衣衫不整半露圆肩的女子被男子紧紧抱在怀里。
“啊!”女子尖叫起来,细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