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拳落在男人胸口。
想必是男人将她扛在肩上,惊了美人。
辛玉为自己的熟稔自顾自笑了,想起曾经嵇菱同她提过的只言片语。
“没想过回去找找你的父母么?”
“奴区区一个卑贱下人,哪敢?”
辛玉拨弄自己的头发:“哦……我听说你刚来的时候脖子上挂着个玉坠呢,死婆子看到嘴都快咧开了……”
“……奴知道。”
“别人还说什么……那女人胳膊上叮叮当当的都是手镯,脖子上也戴着个玉项圈……那些绝对都是你的哟……她若是有钱,怎会来把你卖了赚几个破银子……定是从你身上搜刮的。”
雕花木门被人一脚踢开,入门的珠帘五色琉璃珠叮叮当当,碰撞的清脆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透过眼前模模糊糊的丝帛,好像是男人抱着一个穿大红襦裙的女子,那红即使在暗处依旧迸发出朱红的鲜艳,如血般摄人心魄。
长长的血色罗裙衣摆垂下,像春意将散热烈绽放的海棠花。
幔帐遮住两人缠绵悱恻的身影,窗棂半开,春风溜进香床掀起纱帘一角,露出女子香艳的躯体。辛玉扯不开系紧的白丝帛,费力将眼纱推至眉毛,眯起眼蹑手蹑脚半蹲身子移步到屏风处。
娇媚的□□惊呼连连,吓得辛玉僵在屏风处不敢再向前。痴缠的人儿还在翻云覆雨,辛玉紧张的手心冒汗,眼神无处安放,一瞥身旁屏风,赫然一副活色生香春宫图,图上女子如花绽放,垂落的青丝间美妙的玉体若隐若现,透光的屏风将那玉体更衬的白皙如玉。
辛玉正看的入迷,迎着光的春宫画屏冷不防抖了一下,一个黑点违和地溅在屏风上。白丝帛向上推了推,想要凑近去看那黑点。更多的黑点点在画屏上,显出瘆人的红血珠。
她猛然抬头看向轻纱曼帐的香榻。
海棠花凋谢了。
辛玉怕的要死,不知哪来的勇气驱使她凑近看看。连滚带爬好容易滚到床榻边,风吹扬起红纱帐,烛光下绛紫衣袍幽幽悬挂,男人举起银花匕首。死亡之剑悬在喉咙,死神却面向辛玉悠悠问道:“解不开么?”
男人无比好心地替她解开眼上的枷锁,以一种对待世上最易碎艺术品的方式。
丝帛悠悠坠落,与此同时,匕首不带一丝犹豫直挺挺捅入曼妙的玉体。
刀鞘入喉,刺穿了柔美的绸缎。温热腥臭冷不防喷溅到辛玉的眼上,好像蘸满鲜血的毛笔倾斜着在她脸上画了一笔,淋出星星点点的红梅。
男人伸出冰凉的手,寒凉的温度惹得她一阵颤抖,指腹一寸寸在肌肤上游走,抹去辛玉面皮上的踏雪寻梅,好像是他在为她描眉红妆,以指尖为笔,画出心爱的红颜。
男人的手离开她的脸颊。他饶有兴致地欣赏一番自己的画作,慢条斯理地拿出藏在心口的手绢,擦拭指缝间的血红。辛玉僵在地上,眼睛追随他的一举一动。
他擦完手间的血腥,将手绢丢给辛玉:“吓到你了——下次再还给我罢。”说罢离开渐渐冰冷的春宵厢房。
辛玉瘫软在地上,侧眼看了一眼香消玉殒的尸体,心头是挥之不去的惧怕。力量一瞬间抽离,在死一般的沉寂中,心脏狂跳的声音清晰可闻,她瘫痪一般浑身酸软无力,竟连支撑自己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血液独有的腥气覆盖美人香,腥臭在厢房里沉淀,那是再好的熏香都无法掩盖的。
良久,身体里的力气慢慢恢复了,急促的呼吸也渐渐缓慢了,胳膊摩擦地面爬到香榻上,美人顾盼生辉的眼失去光泽,娇唇微张,纤长优美的脖颈是刺目惊心的红,身下的一袭红裙似乎被染得更红更美了。恶臭血腥萦绕鼻尖,辛玉慢慢生出一种报复的疯狂快感,她微不可查地轻轻笑了。
若死的是她,就好了……
她颇为惋惜地感叹一下,软了身子背靠在床榻边,细细琢磨手绢的图案——金丝线绣成的鹧鸪鸟,双双对对,旁边是紫色的丁香结。
那么,他大抵是文人了。
她推了推孟山凝,一动不动。
“真死了呀……做的真绝。”她嘴上这样惋惜着,心里却想,“要是他能杀了那个人就好了……我一定会主动跟他走的……”
孟山凝死了,老鸨哭的声嘶力竭。
“能不撕心裂肺么?”辛玉冷着脸一副嘲弄的模样,“多少车的金银都没了,若是奴,奴也哭的死去活来。”
“我记得你不喜欢钱的。”嵇菱摊开手背,指了指无名指,“这里的放歪了。”
辛玉将指甲盖上的杏花小花瓣轻轻扶正,粉嫩的杏花安安静静待在血红豆蔻里,美艳非常。这是京城近来风靡的豆蔻样式,往往要扣上幼嫩花瓣等零碎玩意,煞是好看。
“他会喜欢么?”
辛玉默然不语。
嵇菱习惯她这副要死不死的鬼样子,权当自言自语:“他那样的人物,会喜欢谁呢?谁要是被他喜欢,可赚死了。”
“姑娘,该去外面掉一掉眼泪了。”
大家都知道嵇菱和孟山凝互相看不惯对方,孟山凝惨死在极乐阁,很难不叫人怀疑此事与嵇菱有关。可是凶手杀害头牌的方式极其干脆利落,硬生生就快要切断她整个脖子,仅凭借一个女人的力量不可能实现的。可是老鸨才不管真相,她只知道好端端一棵摇钱树没了。总之,别叫嬷嬷看出端倪,针对嵇菱才好。
“等你打个哈欠咱们再去。”嵇菱漠不关心,撅起嘴小口吹气,晾干指甲上的凝胶。
辛玉一打哈欠就会流眼泪,这是多么好的假意泪呀。
在等眼泪的间隙,辛玉脑袋放空呆呆伫立,无法控制地想起那天。
她在充斥血腥的厢房里欣赏陈尸□□的美人,莫大的爽快涤荡胸间。在无间地狱被凌虐的耻辱,被群围讽刺嘲笑的冷漠刺痛,唯一珍惜的人如烟消散……
原来,践踏别人是这样爽快么?
她的心她的肺都清新一空,整个人快要飞上云端。
辛玉的眼中闪烁着躁动的疯狂,她拿起男人留下来的银花匕首,冰凉的匕柄在掌心摩挲,锋利的刀刃闪出凛冽的弧度。银质的凶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