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何时躲进了船舱，此刻正和水手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没用的东西。
普朗克怒极反笑，他咆哮着，声音大了两倍不止：“返航！”
这回他的声音响彻了整艘寒星号，人群骚动了起来。舵手得令，船很快便原路返回。
说来也怪，不过十来分钟，天空竟重新晴朗了起来。而在这期间，女孩一直坐在护栏上，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小腿，似乎丝毫不怕跌入大海。
普朗克站在甲板上，始终全神贯注注意着女孩的一举一动。
他敢说，只要她露出獠牙，他会马上让她滚到海里去。
“是港口！”
“看到港口了！我们快到了！”
沉寂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道欣喜若狂的尖叫声，紧接着人群沸腾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一处。
只见女孩的后方海面赫然露出一座城镇的剪影。随着寒星号的驶进，比尔吉沃特的模样不断清晰。
普朗克同样瞧见了。他在心中松了口气，只是面上没有丝毫表露。
他赌对了，这个女孩的确带整船的人脱离了险境。
他重新看向了女孩，这回语气缓和了不少，算是放下了戒备：“到我身旁来，小姑娘。”
女孩却摇了摇头，以示拒绝。她侧头看向了远处平静的海面，不知在想些什么。当然，仅一瞬间她便收回了目光：“我要走了。”
“走？还没靠岸呢。”
普朗克刚说完这话，便意识到自己大概率说了句傻话。
果不其然，女孩咧嘴笑了起来，露出尖尖的虎牙：“我要去海里，不用靠岸。”
怪她的外表实在是太具诱惑，普朗克这才想起来女孩并非常人。他点了点头，盯着她那双泛水的桃花眸说起了客套话：“那么，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
女孩依旧摇头，她作势向后仰去。但像是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的双手猛然抓紧了栏杆，倒下一半的身体被拉回，她再次坐直。
“我想问你要一些钱，多少都行。”
她眨了眨眼，看着普朗克极认真说道。
其实她并不确定这个人类是否会同意她的请求。虽然她失去记忆，可她隐约记得，钱对人类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多少人愿意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死，又有多少人宁可死后棺材镶金带银，也不愿活着时对他人慷慨半分。
普朗克沉默一秒，忽然笑出了声。他的笑声实实在在是出乎了女孩的意料，就好像她说了什么很好笑的话一样。
他笑起，眉头完完全全舒展开，原先冷冽不近人情的气场若冰凌化作旭日里的涓涓春水。这般温和的气场搭上他铁塔般壮硕的身型，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反差。
这是……不愿意？
女孩不确定普朗克是什么意思，说实话，这不在她的意料外。然而下一秒她听他说道：
“理应如此。”
普朗克吩咐人很快取来了一个圆滚滚的钱袋，似乎是察觉到女孩不喜他人近身，他将钱袋准确无误扔到了她的脚下。
女孩眼睛亮了亮。她垂下目光，嘴唇翕动，古老的咒语吐出，钱袋随即飞升至面前。
她打开钱袋，满满一袋的金色海妖硬币简直闪得她睁不开眼。
“够了吗？”
普朗克对她使用的魔法熟视无睹，他只是关切问道。
“够了。”
女孩手忙脚乱地将钱袋系好。她重新望向普朗克，这回脸上扬起了轻松明亮的笑容。
他给了自己这样多的钱，他是个好人。
她单纯地想着。
她不知道的是，普朗克来回这一趟赚的钱，从指缝中随便漏点都要比这多得多。
“我该走了。”
离比尔吉沃特港口越来越近，女孩清楚自己该离开了。她不得不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还算和谐的沉默。
“那么，海妖小姐，祝你好运。”
普朗克豪爽笑道。
女孩被这个称呼逗得笑了起来。她带着笑，突然毫无预兆地向后仰去。
就在这一瞬间，她听见了船上传来了那位好人有些急切的声音，就好像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非弄明白不可。
“等等，你叫什么！”
女孩一愣，但她还来不及思索，答案已经凭借肌肉记忆下意识脱口而出：
“我叫季珩！”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逆着风喊出这两个字。
希望他听清了。她想。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普朗克！”
扑通一声，这话响起的同时她已经跌入海中。
海水汹涌着将她吞没，世界安静了下来，耳边唯余浪与浪的交叠声。他的最后一句话听得不太真切，那个模模糊糊听来的名字被她记入心中。
普朗克。
季珩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旋即阖上双眼，任由自己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