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2月春节假期,时星然没出去拜年,也没看电视玩手机,而是在书桌上刷题。
她家没几个亲戚,她母亲是孤女,父亲那边只有一个姐姐,家里老人又生病走得早,算起来有血缘关系的只有她姑姑那家子。
至于平日来往的其他人都是父母在工作中结识的朋友,最亲的也当属徐叔叔,其次是她母亲的朋友赵阿姨。
保温杯里的热水喝完,她拿着杯子出门准备灌热水,撞见在客厅里神色凝重的父母和徐叔叔。她听见父亲说道:“关于钱的事,我会想办法去筹的,尽快还给你。”
徐叔叔眉间划出一道深沟,似乎是有难以填平的沟壑,让他痛苦不堪。
母亲见她出来,端起桌上的零食,将坐在沙发角落的徐曼牵到她身旁,“你带曼曼去你房间玩吧。”
“哦好。”时星然接过零食,将徐曼带到她的房间内。
她屋里还有特地为徐曼准备的椅子,徐曼从小时候就常来找她玩,暑假基本就泡在时星然的家里。作为年长的学习好的姐姐,时星然也常常给她辅导功课。
时星然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看见徐曼坐在椅子上闷闷不乐,像个受委屈的闷葫芦。她打开左下角的抽屉,抽屉里面装满棒棒糖,几乎都要溢出来。
她取出两根棒棒糖,一个牛奶味一个巧克力味,她喜欢牛奶味的,徐曼则喜欢巧克力味。她爱吃糖,每次都在超市里买很多回来,有部分也是给徐曼备着的。
时星然不是铁打的刷题超人,学习也是件累人的事情,当她累到不行的时候,便会吃着糖对着窗外发呆。放空的脑袋什么也不去想,眼前是蓝蓝的帘幕,嘴里是甜甜的味道。
这似乎算是一种补偿行为?她在暗示自己,吃过的苦总会换来让她满意的甜。
徐曼盯着她手里的糖默然不语,闷声伸手将两个棒棒糖都拿走,全都揣进她的兜里。时星然有些诧异,徐曼平日很少吃牛奶味的,但这也只是一颗糖,没什么要紧的。
屋外的大人们正因为钱而忧虑重重,徐晓风这次来是想催他们还那4万块。之前那几年他偶然间因炒股发了小财,手里握着不少钱,买完房又换新车,生活质量一下子甩出时家好几条街。
时父想换个离一中近点的房子,好让时星然免于住校,于是便找他借钱,并写下一张15万的借条。
今年年初他听闻别人说有只股票要大涨,他想借此机会发大财,将存款全投进去,还用房子做抵押去借贷。谁料到亏得血本无归,现在连房子都要保不住。
他老婆当初劝他不要冒进,他不听劝两人闹得不愉快。如今彻底背上债,两人大闹一场最后离婚,徐曼也被丢给他。
时父年前刚还完一部分,现在手里没剩多少钱。见现在形势紧急,将收藏的签名球拍统统卖掉,家里的银行卡里的钱取出大半,只留下生活费。
时母甚至将自己的首饰除去结婚戒指外都拿出来卖掉,又卖了点家里的小东西,才在3月4号那天将这4万块还清。
但当时徐晓风四处筹钱忙得团团转,没空将借条找出来,他们也不好催促什么。
时父将车停在楼下,坐在车内摸着方向盘忽然说道:“要不,等明天带星然出去玩,回来后我们将车卖掉吧。老徐当年借给我们钱,现在他有困难,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双手缓缓从方向盘上移开搭至身侧,眼睛透过车前窗看向远方。
“而且星然不是说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嘛,到时候也不会报本地的大学,送她上大学的话也估计得开好几天的车,不如我们一家人坐火车去吧。”
温婉的女人低头看向左手的婚戒,用手轻轻抚摸那枚金戒指,“正好我们也没去过外面旅游,借这个机会去看看那些电视里的美景吧。”
两个人就此达成卖车的决议,只因为想帮助那个曾经帮过他们的人。
账本上还款的那页被写满,时母翻到下一页,写道:2011年3月4日,还给徐晓风4万元,至此15万借款已还清。
她在翻页时心情无比轻松,这是好不容易翻到的下一页,算是人生的新开始。
谁料次日便发生车祸,那辆车还没有卖出去,就彻底毁掉。他们也没能送时星然高考,看着她填志愿,然后送她去上学。
2011年3月5日,时星然的人生翻页,翻到写满苦难的那一页。
3月中旬,徐晓风还是没能凑满还贷的钱,缺口还有二十多万。催债上门的那些人将家里的电视机都搬走,这个原本满满当当的大房子就像是被洗劫一般,柜子东倒西歪,抽屉里的东西都被翻出来。
地板上散落着被倾倒出的杂物,前妻囤积的塑料袋在空中漫天飞舞,半透明的袋子里空无一物,很轻易地就被吹跑。在空中挣扎两下便下坠,盖到地面滚落的乒乓球上,像块埋葬尸体的白布。
徐曼刚才被那些粗暴的人吓到躲进房间,躲在衣柜里还是被揪出来,一个男人揪住她的头发,对着她父亲奸笑道:“要不然把你女儿卖了,估计这钱就齐了。”
“不要,爸爸救我!”她太害怕了,身体抖成筛糠,胡乱地朝父亲挥着双臂,求他来救自己。
她不想被卖掉!要是被卖掉,她是不是就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被人打、被拉去陪客?
徐晓风扑通一下跪下,对着那四五个大汉磕头,“我会想办法筹钱的!很快就会还给你们,放过我女儿!”
“再给你几天时间,不然……到时候可就没有谈判的余地!”
此时的他瘫坐在地板上,却想不出还能筹到钱的办法,能借的人都已找遍,又有谁能在几天内拿出几十万给他呢!
“爸爸,怎么办?我们跑吧!”徐曼慌张地跑过来,脚踩上地面的塑料袋,发出窸窣的响声。
跑?能跑多远,能跑多久?不给钱的话,那些人可不会轻易地放过他。
他看向面色惨白的女儿,给不出任何回答,枯坐着盯着狼藉的地面。忽然间他看见那颗被埋住的白色乒乓球,脑海中瞬间想起一个人。
去找时星然借钱吗?
二十多万可不是小数目,她一个小姑娘恐怕也很多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