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窗边,仰头望着窗外花叶稀疏的树枝。他这颗海棠树,花凋零的比她折枝院里的要慢一点。
宁久微忽然在想,她好像从没看见过这棵树春天开满花的样子。
倒也是,这座府邸,她上辈子总共没来过几次。哪能看得见。
宁久微收回目光,走到书桌旁,看了看整洁干净的书桌。
顾衔章的书房很大,陈设简单明了。
书桌上尚有未干的笔墨,他平日里是不是也经常会回来?
宁久微坐到椅子上,感受了一下顾衔章坐在这里的感觉。
这把椅子有点高,她坐上去腿都够不到地面,一晃一晃的。
顾衔章经常回来,是公主府哪里带的不舒服吗。宁久微看着桌上堆叠整齐的书本,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
宁久微翻了翻,发现这是本修正不完全的国史。真奇怪,他要看干嘛不看修正好的。
她不经意翻到某一页,写的正是前朝上卿造反,宁王爷起云台平乱。
宁久微不想看,正打算合上,就看到一张折叠的信纸从书中掉了出来。
她拿起来看了看。
内容只有两行字。
宁久微看了一眼才察觉这是信,连忙折好放回去。虽然很好奇,但也忍住了没有再看第二眼。
虽说是夫妻,偷看他的信也不好。宁久微正直地压下自己窥探的欲望。
不过刚才那一眼,她好像看到落款的名字了。
顾秋词。
上辈子,宁久微直到顾衔章身后,才知道他还有一个姐姐。她都忘了自己当时见到顾秋词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她清楚地记得,长姐离开皇宫时,是隆冬漫天飞雪。
她一步一步走在长长的御道上,背影孑然,单薄又坚韧。她神色很冷,很淡。一双没有感情的眼泪在流泪。
宁久微不知道长姐有没有见到顾衔章最后一面,但她希望没有。
因为不见的话,就会觉得他还在。
宁久微便是如此。
她没有见过顾衔章最后一面,所以即便过了很久,也始终没有太多实感。只是觉得,会有很长时间见不到他了而已。
宁久微想到这里,心口又变得闷闷地。
她压下那阵难受的情绪,合上书本。
没关系了,如今一切都来得及。顾衔章也还在她身边。
宁久微恍然记起,上辈子顾衔章曾说长姐恨他。他和长姐一直没能和解,后来也再没有机会了。
这次顾衔章要是能和长姐和好就好了,倘若能把长姐接到上京城来……
宁久微这么想着,下一刻,顾衔章便出现了。
他官服未换,站在书房门外,逆着光影,身行修长翩然。
宁久微抬头,目光与他相撞。
这么看着,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虽然昨天他莫名其妙,还浪费了她对他的好,让她很生气。但这会儿看见他,却是一点气也没有了。
顾衔章走进来,看了眼她手上的书。
“公主看到了什么?”他无甚情绪地问。
宁久微望着他,“我若是看到了,你生气吗?”
顾衔章没回话。他将书本从她手中抽走,放回原处。语气淡然,声音平静。
“回去吧。”
又是这样。
宁久微很熟悉他这个样子。
上辈子的顾衔章亦是如此,有时总会这样忽冷忽热,总是惹她生气。
可是面对她使性子,他又从来都毫无底线地包容。
“不回。”宁久微说。
“公主今晚若是想住在这里,也可以。”顾衔章道,“微臣去准备。”
他转身出门,宁久微站起来,直接上前拦住他。
“顾衔章。”她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眸光如水, “本公主忍你很久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怎么了。”
顾衔章神色淡淡,“公主所为何事。”
宁久微:“昨天我喂你喝药,你为什么拒绝?”
顾衔章:“这是很大的罪名吗。”
宁久微生气地推他一下,“是你先说想要本公主喂你喝药的,是你!”
顾衔章退后一步。
“以后不会了。”
“你到底为什么莫名其妙使性子,本公主怎么你了吗?我欺负你了吗?”宁久微质问他,“本公主最近对你不好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闹变扭。”
顾衔章看着她,目色沉沉。浓郁之色深不见底。
他不说话。
少女剪水的眸子生动明媚。
原本她无论怎么生气都没关系,可她若非要这般质问他,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也无法回答。
近日接连的梦魇一遍遍在提醒他,不该如此。
不该心软,不该留情。
她太轻易就能干扰他的心了。他必须保持清醒。
顾衔章敛眸,淡声开口,“公主殿下——”
宁久微不想听他说话了。
她上前,拽着他的衣袖踮起脚,吻住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