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司马懿与曹爽同为辅政大臣,如果司马懿被证实谋反,那么曹爽便可独揽朝政大权。
就连郭太后,也被迫与天子分开,整日垂泪……
思及此,一个模糊的结论在夏侯妍心中形成,她感到心中躁动如擂鼓。
如果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指控,那么找出所谓“谋反”证据,并非难事。
似乎是感受到夏侯妍的紧张,司马昭开口安抚她。
“不会有事,阿妍与我,一同看场好戏罢了。”
话音刚落,只见司马懿披着一件灰色大氅走来。夏侯妍觉得,一段时间不见,这位老人身形更显瘦小,面容也有些憔悴。
夏侯妍正欲起身行礼,司马懿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司马懿还未坐定,就先咳嗽了几声,仆人正遇上前,司马昭抬手止住,自己起身送上一杯温水,又绕到司马懿身后,为他轻轻拍背。
“父亲咳疾未愈,怎么不在书房休息?”
“无妨,咳咳,我没什么事,不过是年纪大了,受了点风,咳咳,你也坐下。”司马懿说着,拍了拍司马昭的手。
看着眼前父子温情脉脉的画面,夏侯妍想到自己逝去的父亲,心底生出一丝羡慕。
“他们正在搜查书房,我在那里,多有不便。说来也巧,昨日书房的管事王鲁海说墙壁脏了,便打扫清理了一番,连壁龛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今日待客,正相宜。”
司马懿一边说着,一边捋了了下巴上稀疏的胡子,表情一派安然,甚至隐有笑意。
“夏侯小姐,你可会下棋?”
“会……会些皮毛。”没想到司马懿会突然问自己,夏侯妍认真想了想,才作答。
“如此,陪老夫下一局,如何?”
“能与伯父对弈,阿妍深感荣幸。”
“欸,你不嫌弃我这糟老头子,就是我的福气啦。”
很快,下人便将棋局并冷暖玉棋子端上来,一一摆好,夏侯妍执白子,司马懿黑子,依照规则下起棋来。
司马懿的走棋风格,像他的外表一样,沉稳低调而和缓。这一局棋,夏侯妍只觉得开局十分顺利。自己步步前进,对方节节后退,眼看着局势对自己越来越有利,自己仅差一步就能胜券在握,对方却出其不意予以痛击,令她措手不及。从开局积累起的优势轰然倒塌,一瞬间便已换了天地,此时方才悟出,对方先时的隐忍,皆为积蓄实力、麻痹自己。
自己全力以博,以为胜券在握,对方以退为进,实则游刃有余,夏侯妍心服口服,确实是自己棋差一招。
一局对弈终了,一阵风吹过,夏侯妍感到些许凉意,才觉出自己额上沁出了薄汗。
司马昭掏出一方巾帕,放到她手中,“擦一下汗,当心着凉。”
夏侯妍呆呆得点了点头,她还沉浸在方才紧张的对弈中,没回过神来。倒是眼前的司马懿,离开棋局之后,仿佛又变回了那个略有些憔悴的普通老头,端起茶慢慢饮着。
就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夏侯妍转头看去,只见曹曦、曹训并司马师三人大步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曹曦手里握着一张信一样的东西。
“太尉,适才禁军从书房壁龛中搜出此物,为防旁人非议,此物须得在太尉面前打开,方才妥当。”
曹曦刚说完,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扑通跪倒在地,“老爷,少爷,小人实在不知,这文书从何而来,昨日打扫时,实在已弄得干干净净。”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又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夏侯妍听出来了,这位太尉府的下人,话里话外,都在往自家主人身上泼脏水,心思已是十分露骨。
夏侯妍不由露出厌恶之色,司马懿则拾起桌上的麈尾,不紧不慢得扇了两下,笑道,“将军所虑极是,这般为老夫着想,实为我等之幸。”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曹曦手中那张折起来的纸上,曹曦似乎一直在等待这决定性的一刻,只见他抖了抖手中的纸,郑重展开。
夏侯妍看到,惊愕、失望之色在他脸上掠过,但仅仅是一瞬间,他便已恢复了平静。
见兄长不说话,曹训跨步上前,读出纸上文字,“肃清万里,总齐八荒……不对,这……”
曹曦一个眼刀飞来,曹训自知失言,立刻噤声,面上却仍有不甘之色。
“不,这,这……”先前跪在地上的男仆王鲁海,也忍不住出声,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司马师和司马昭两兄弟同时看了他一眼,司马师唇角泛起一抹冷笑,司马昭虽没什么表情,眼神中的冷意却让他不寒而栗。
司马懿的笑声打破了眼前这尴尬的安静。
“莫非二位将军所说的’谋反’证据,便是这两句诗?”
曹曦没有说话,曹训却忍不住插嘴道,“此二句确有一统天下、四海清平之意,岂是人臣该有之念?”
“非也,非也”,司马懿轻摇麈尾,“肃清万里,总齐八荒,确有一统天下之意,不过并非老夫有不臣之心,咳咳,此二句实是当年遵先帝懿旨,出征辽东,讨伐公孙渊所作《征辽东歌》,待’肃清万里,总齐八荒’之后,老夫之心愿乃是’告成归老,待罪舞阳’,咳咳咳。”
曹曦尚算淡定,曹训脸上的表情就精彩多了,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黑,连握着剑柄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站在夏侯妍身后的司马昭,向前一步,说道“父亲,二位将军,此书系子上临摹父亲诗作之练习,偶然遗落书房,想是打扫的下人,收进了壁龛,没想到竟造成这等误会。”
“无妨无妨,如今误会即已消除,二位将军也忙碌了半日,正可在此歇息用膳。对了,先帝也曾称赞此诗,还曾在老夫原作上留下点评,二位将军如有兴趣,便叫子上取来赏阅。”
接到父亲指示,司马昭躬身称是,便要去书房,被曹曦抬手拦住。
“子上毋需劳烦,今日搅扰太尉府,全怪我兄弟二人听信不实之言,冤枉了三朝元老,还望太尉海涵。如今即已无事,我等兄弟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了。”
“既如此,老夫也不便强留。我如今患有咳疾,不宜出门,便由犬子代为相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