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在民间普及,也听说在蜀境,有个叫做五斗米教的宗教,但她并未听过以女子和水仙花为标志的宗教。
“子上兄,是否觉得此景过于离奇?近日我于村中走访,偶然听闻水仙教之名,据说本地许多村民崇拜水仙神女,认为神女会广施钱财、祛除病痛,想来这些人,正是水仙教的信徒。”
“未曾想在洛阳城脚下,竟有此古怪宗教,而我却完全不知,是我太过孤陋寡闻。”司马昭轻叹道。
“子上兄不必自谦,我自汝南一路行来,亦从未听过此教,只是到了洛阳周边,才有所耳闻。”
“依你所言,此教发端于此地?”司马昭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邓忠低头答道,“恐怕,正是如此。”
前来送花的村民越来越多,很快便聚集了百十人。奇怪的是,送完花的人并不离开,反而都在池边聚集、徘徊,偶有几个人低头耳语,但更多的人各自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念诵什么经文一样。
“村民聚在此处,恐是要举行什么活动,我等一看即知是外人,恐会引起怀疑,不如躲在暗处观察。”
对于司马昭这个提议,众人都点头称是,毕竟,已经有村民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了。恰好瀑布不远处有株两人合抱粗的大树,司马昭和邓忠便躲于树上,夏侯妍和何蓉则躲在树后,惜悦和高迎娣藏身池边一块岩石后,张骏所统领的侍卫,则各自隐入藏身之所。
天色越来越暗,天空如被泼墨,这时,人群中走来四位身着白色长袍、头戴尖顶高帽的男人,他们向周围的村民分发蜡烛,很快,这里便出现了无数村民手持蜡烛的场景。
微弱的烛光映照出一个个人脸,在荒野中飘忽不定,配合瀑布哗哗的水声和那突兀的石雕女像,在这初春的夜晚营造出鬼魅而怪异的氛围,尤其是四个穿着拖地白袍的人,犹豫幽灵般在人群中飘来荡去。
只见白袍中为首的一人,捋着长至胸口的花白胡须,行至瀑布边站定,回身面对着黑压压的村民,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众人立刻停住口中的念诵,一个个仰头望着此人,眼神中透出热切与渴望。
“各位兄弟姐妹,今夜乃是水仙之夜,侍奉神女的女侍已经选出,她们将脱离凡尘苦难,踏入极乐之境。她们将□□和精神奉献于水仙神女,神女将护佑她们青春永驻、无病无忧,而献出女侍的你们啊,我的兄弟姐妹,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获得水仙神女庇佑。”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唢呐声,那声音凄厉刺耳,让人悚然一惊。夏侯妍觉得背上的汗毛皆根根倒竖,不由不由裹紧了身上的外氅,继续看着外面的场景。只见六个身型窈窕的少女,分成两排,抬着一个水仙花扎成的宝座走来,宝座上方端坐着一位双眼微闭的女子,手势与瀑布池中的石雕一模一样,在身体两侧摆出托举姿势,手中各有一朵盛放的水仙花。
待队伍走近时,夏侯妍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那宝座上坐的,是个纸扎的人偶,模样与石雕女像十分相像,而这相貌,不知为何让她觉得生出似曾相识之感。
想来,这石雕和纸扎的人偶,便是这水仙教中的神女了。
只见六名少女抬着人偶绕湖边走了三圈,手持蜡烛的村民在后面缓步徐行,口中念诵着“水仙神女,法力无边,救我苦难,弃绝病痛。”
夏侯妍忽觉手上一疼,原来是何蓉握紧了她,轻声道:“妍儿,这场景是要做什么?我总觉得有些害怕。”
“蓉蓉别怕,只要我们不暴露,不打扰他们,应该没事的。”
绕行三圈之后,少女抬着人偶渐行渐远,消失在空茫的夜色中。又一声唢呐声起,似乎是宣告着下一阶段仪式的开始,只见人群中走出十余位妇人,每人怀里皆抱着一个孩童,小的如襁褓中的婴儿,大的则有五六岁的身量,诡异的是,这些孩子都软软的倒在妇人怀中,仿佛在沉睡一般。
只见这些妇人缓步走到瀑布前,另有一群人搬来一些竹筏,然后,妇人们将怀中孩童放置于竹筏上,再将竹筏推入水中。其他人则纷纷上前,将手中水仙花尽数抛入水中。瀑布下的左侧是一汪池水,那石雕女像正端坐其中,而右侧则是一条河,沿着蜿蜒的水道顺流而下,此刻,这些孩童连同水仙花一起顺着水流向下漂去。
夏侯妍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以防自己惊叫出声,何蓉则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帕,手指几乎嵌进掌心。
妇人们在池边围聚,面色肃穆,不见一丝悲痛,口中念诵着:
“汝先登极乐
我寻后就汝。”
“赴长乐之境,
享万福无边。”
“兄弟们,姐妹们,我们的孩子已脱离病痛折磨,登入极乐世界,水仙神女会护佑他们,享万世之福。他们是有福之人,尔等更应虔诚修行,才能早聚云霄。”
穿着白色长袍的胡子长者又出来,对众人说了以上一番话,“回去吧,回去吧,我的兄弟姐妹,你们的虔诚必将得到回报。明日,水仙神女会给每户人家送去一斛米。”
不消片刻,围聚的人群便各自散去,司马昭和邓忠也从树上下来,与夏侯妍何蓉四人聚在一起。
夏侯妍一把拉住司马昭的袖子,“子上哥哥,这些被抛入水里的孩童怎么样了?他们会不会被淹死?能不能救下他们?”
“阿妍莫慌,我已派张骏带一队人马沿河而下,及时阻拦,若是活着,定能相救。”
“我听闻这水仙教主张有病不医,一味念诵教义经文。若是病愈,则是命该继续,若是病亡,则是随神女去了极乐世界。是以,方才那些孩童,应当都已亡故。而妇人抛下自家孩儿时,亦毫无痛苦。”
听完邓忠的话,司马昭略一沉吟,说道,“我与阿妍所坠之地洞,系私卖妇人之藏匿处,文度与何小姐则是追踪拐走妇人者,偶入此处。到此为止,这是单纯的私卖人口之罪。但今晚这场水仙教的仪式,令我想到阿妍之前说过,高迎娣被旅店老板买下,是要代替自己的女儿做神女的侍女。以此推论,私卖妇人与这水仙教,似乎有某种关系。”
“是……我听见他们说,做侍女只是个幌子,实则,实则是要送去洛阳,给京中一位大人做侍妾。”
高迎娣喏诺开口,只见她脸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