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瘦的身子在轻轻发抖,夏侯妍以为她是想起被打的旧事,就拉过她的手安抚道,“你别怕,有子上哥哥在这里,还有邓公子和我们这么多人,你不会再被抓走了。”
谁知,高迎娣摇了摇头,说道,“小姐,我不是害怕,我只是,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因为,我也不是十分确定。”
“何事?”
说话的是司马昭,虽只是简短的两个字,但被他锐利的目光一扫,高迎娣打了个冷颤,便不由自主地回道:“是白袍长者!虽然天黑看不太清,他又用长胡子、帽檐遮住了半张脸,但人的声音不会变,我听得出他的声音,是,是跃马旅馆的郭,郭老板。”
讲出这件事似乎费了她很多力气,脸色也愈发白,夏侯妍示意惜悦扶住她。
“迎娣,你说的可是真的?”邓忠一脸严肃的看向她。
“千真万确,文度兄长,我在他家中住了月余,经常听到他呵斥下人,安排下人做事,对他的声音很熟悉。这世上,总不会有声音如此相像的两人吧?”
“这就奇怪了,郭老板自己的女儿被选为侍女,私下里又偷摸买来相貌相似者代替自己的女儿,如此大费周章,目的何在?”
听到何蓉的问题,夏侯妍忽然眼前一亮,“会不会是这样?郭老板本就是水仙教的组织者,为了鼓动信众献出自家的少女,便先奉献出自己的女儿,就像卖东西的人提前安排好,让自己人来抢购物品,带动其他人来买。”
“原来如此,妍儿你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不过,你怎么会懂商贾之事?”
“其实我也不怎么懂,只是从书上读到过相似的故事。”
“阿妍之见,正合我意。”司马昭说着,看向夏侯妍的眼中,既有宠溺,也有欣赏。
“子上兄,文度还有一事未明。水仙教怂恿信众将尸首抛入水中,是单纯的仪式,还是有另有所图?毕竟,这么多尸首漂去下游,必会在民间引起轰动,也会招来官府问责。”
司马昭点点头,“此一端,只有等张骏回报消息后,方能决断。文度,你此次从汝南来,可带了府中侍卫?”
“此次为走访故友,不事声张,我便扮作布衣行走,身边只带了两个可靠之人。”
“既如此,我便拨一队人马与你,听你差遣,调查私卖妇女一事。我则带张骏一行,继续查孩童与水仙教之事。诸位以为如何?”
“子上兄安排妥当,文度在此,先行谢过。”邓忠说着,对司马昭躬身行礼。
夏侯妍自不必说,在她看来,子上哥哥的安排总是比她自己的思虑更早一步,而何蓉见司马昭与邓忠如此亲厚,过去对司马家的轻蔑和嫌隙早已消了大半。
时间已近亥时,议定此事后,四人便互相作别。邓忠如今住在尹川城中客栈,在回去之前,他会先把何蓉送到何府在此处的温泉别院。此处温泉别院,实为曹爽所赠,事实上,洛阳城中与曹爽亲厚者,皆在此城中有温泉别院,是曹爽笼络人心之举。夏侯府亦有,只是因为司马家与曹爽之间的龃龉,夏侯妍不愿去住,选择性忽视了这座院子。
司马昭要把夏侯妍送到其姑母所在的卢府,再回谭县令处。与司马昭同坐于马车上,在苍茫的夜色中颠簸于乡间小路时,夏侯妍忽然“啊”了一声。
她终于想起来了。
瀑布下的石雕女像,被少女抬着的纸扎人偶,到底像谁,她终于想起来了。那娇俏的眉眼、妩媚的神态,不正是许玉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