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漠伸手拦住她:“不要逞强。”
阿楚推开苏漠的手臂,满身酒气,大大咧咧说道:“无妨,阿楚给大家逗个闷子。”
说罢,阿楚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一步三晃走到大堂中间。
丝竹管乐都停了下来,众官僚都盯着那个穿着飞鱼服的女子。
这女子瞳仁湛蓝,眼底波光流转,脸颊微醺而显得愈发楚楚动人。搭配一身靛青官服,虽然一身酒气,但是不妨碍别人看她英姿勃发,凛凛生威。
阿楚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木剑,双手合掌行礼,道:“谢城主,失礼了。”接着看向那演奏丝竹管乐的乐师们,给了他们一个眼神。
乐师们心领神会,抬手落臂,筝琴鼓乐响起。如金石相击,铿然有声。
阿楚提气屏息。
然后身形如电,长剑一挥,径直刺向谢婉儿!
那木剑尖刃直指谢婉儿的鼻尖,速度之快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阿楚骤然停驻,身形如白鹤单脚立于地面,木剑停在谢婉儿面前仅毫厘的位置,一动不动。谢城主大惊,刚想出言警告,却见阿楚一个旋身又远离了谢婉儿。
城主千金登时吓得脸色惨白,纵使只是一柄木剑。
阿楚双脚轻点,纵身一跃,丝毫没有因为醉酒而影响步伐,只见她如一只飞燕,跃上房梁,脚踏独木,从容不迫。身形俯仰间,木剑舞成一朵剑花;端的是气质优雅,毫无破绽可寻。
那纤纤细手仿佛有魔力一般,虚握着木剑,却又稳又快;然而动作总比剑锋快一步,也不知是以手舞剑,还是剑追着手;只叫人看的眼花缭乱,却看不明白任何章法。
那步伐也如鬼魅一般,明明上半身舞动如幻影,脚尖却钉在一个点,看似没动,却也像动。
一人一剑,舞动成风,配合筝琴鼓乐,猎猎作响。
谢城主紧紧盯着盘旋于房梁上的阿楚,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丝奇怪想法:这姑娘身躯柔软得像一条鱼。
然而众人并不知道这其中奥妙,只觉得这场舞剑精彩绝伦,大声叫好,击掌欢呼。
苏漠仰头看向于房梁上飞舞的阿楚,神情莫测。
待那铮鸣的乐曲缓缓弹至最后一个音节时,阿楚将手中的木剑向前用力一掷。
铛地一声,木剑竟然径直插入了房顶正中那根大梁内!
然后飘然落地。
众人瞠目结舌。那木剑没有丝毫崩裂,反而如铁剑一样削入了房梁内?
阿楚浑身酒气,双手叉腰,笑的张扬:“谢城主,莫要动那木剑,不然你这屋子,就得塌了。”
众人皆默。
谢城主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然后又神色如常,高举双手,啪啪啪鼓起掌来。
众人连忙跟随这掌声,一起称喝:“楚姑娘是真人不露相啊,竟然还有如此本事。”
谢城主看向苏漠,不得不赞叹道:“你这个属下,了不得。”苏漠面露满意:“不过跟我比还差远了。”
众人窃窃私语,看向苏漠的眼光又多了一分敬重。
一曲舞毕,阿楚摇摇晃晃走回案几。
她停在那案几前,却不入座,只是愣愣地盯着苏漠。
然后双手按住他的肩。
苏漠仰头看着阿楚。
阿楚不甚清醒地说道:“你且跟我来。”
苏漠依言站起身来,跟随阿楚走到大堂正中。
这二人皆身穿官服,身姿高挑,气质非凡。除了苏漠比阿楚要高一个头,二人的眉眼气度都甚为相似。
这相似的背影和气质被众人看在眼里,不约而同想起了一个词:天作之合。
苏漠手掌虚扶阿楚的手臂,生怕她站立不稳。
真是奇怪,刚刚舞剑时明明身形平稳,此刻竟然又摇摇晃晃了。
谢城主看到阿楚此举,朗声问道:“楚姑娘可是有话要说?”
“哦,有啊。”阿楚一把拽住苏漠的袖子,脸颊酡红酒意更甚,大声喊道:“今日当着诸位的面,我阿楚要说个事情。”
“我仰慕苏大人良久,今日能得一个公开的场合表白于他,内心甚悦,希望各位大人给我做个见证,阿楚此心,此身,余生,皆只属于,只属于苏漠一人。”
大堂内寂静如水。
嗝。
阿楚打了个酒嗝。
继续说道:
——“就算他是断袖,我也会,给他掰直了。”
素日里一贯波澜不惊的苏大人,眉头不可抑制跳动了一下。
他一把捂住阿楚的嘴:“各位见笑了,是我平日管教不严。”
阿楚挣扎着,含混不清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喷在苏漠的掌心上:“你捂我嘴干嘛……”
众人含笑不语。谢城主哈哈大笑:“无妨无妨。”
苏漠看向阿楚,伸出两指点了她的昏睡穴,阿楚瞬间身子一软,瘫在苏漠臂弯里。
他合身将阿楚抱起:“诸位请便,我与阿楚先行离去了。”
从方才起,谢婉儿羞愤的神情就没缓和下来。先是被阿楚以木剑刺面挑衅,又被阿楚精绝的轻功所震慑,后又见父亲不仅不维护自己还大加赞赏苏漠和阿楚,内心不禁又气又怒,不知向何处发泄。
此刻见苏漠怀抱阿楚又将离去,谢婉儿怒气冲冲地拦住苏漠的去路,眼眶通红,凄声喊道:“苏漠哥哥!”
苏漠停了脚步,神色冷淡:“谢小姐,我的事,你还是不要多管的好。”
“你!”谢婉儿口不择言:“苏漠!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将你从那烂泥塘里捡回来的!”
苏漠气极反笑,双目紧紧盯着谢婉儿:“苏某自是不敢忘。”
说罢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大堂内众人唏嘘不已,望着谢婉儿的眼神皆充满了怜悯。
却无人注意到,谢城主细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色。
*
苏漠抱着阿楚刚从马车内下来,灵昭和明霜就迎了上去:“楚姑娘这是怎么了?”
苏漠眉头舒展:“无妨,不胜酒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