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霜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一地的鲜血,一头一动不动的狼,还有一个眼睛带血的男人。覃霜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男人放松了警惕。即便是看到眼前鲜血淋淋的场面,她不觉得可怕,也没有任何惊慌。
他刚刚杀了一头狼。又一次救了自己。
“丫头,你醒了?”这男人明明一身狼狈,看到自己的时候眼睛却亮亮的,露出笑意。
覃霜刚苏醒脑袋有些昏沉,扶着脑袋“嗯”了一声。
九鸣收起了剑,刚想挪动步子,却觉得肩膀一阵沉痛。
“嘶……”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再看自己的肩膀,两道新鲜的长长的血口子,还在清晰地淌着血。手臂上也有几道小口,渗出的鲜血把他的半个衣衫都染成了红色。
覃霜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些颤:“你先别动。”她支起自己的身体,又咳了几声。
“这点小伤不碍事的。”他话说得都很吃力。一字一句。
也是真嘴硬,明明痛得已经快栽下去了。
覃霜拖着步子来到他身边。跟他面对面站着,头顶只是刚刚好到他的胸口。她抬起眼睛,看着他身上的伤:“伤口需要包扎,我帮你。”她似乎是感觉到了霍七闪躲的眼神,思忖了片刻,又道:“你救了我两回。就帮你包扎一下伤口而已,你不会介意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他整个人僵硬得像快木头,不答应,也不拒绝。
覃霜无奈,只能把手伸向他的衣衫。
“不必劳烦!”他直接躲开了她的手指,脸上的表情不是很自然地说道,“我自己可以。”
覃霜凝住动作。
结果嘴硬了半天的男人别说是脱衣服了,愣是手举了半天都没举起来,直接把覃霜给看笑了。后来,还是乖乖地被她剥去了衣服。本来自觉是坦坦荡荡的。可眼下真的看到了赤条条的男人的身体,她的手指还是忍不住发颤。
不得不说,这山野村夫还是有一副极好的皮囊。
精壮的上身,结实的肌肉,完全不似上京那些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足以叫女儿家羞红了脸。
覃霜自小闯江湖的,平日里也经常扮上男装混在男人堆里。应该说是见怪不怪的。可此时此刻,却感觉到几分奇怪。她不是很自在地从自己本来的衣衫上撕下一块布料,替他用雪水清理了伤口,再用布料一圈一圈地缠绕到他的伤口上。她已然非常地小心和轻柔,手指和身体还是若有似无地蹭到了他的伤口和身体。
她察觉出他的隐忍,忙道:“疼吗?”
“无妨。”话是这么说,九鸣却比她尴尬了千万倍。愈发觉得浑身僵硬,口干舌燥。
“你的肩上的伤口很深。”她一边包扎着伤口,一边温声提醒道,“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都不能动武了。”
“……”
“九鸣?”面前的男人始终不讲话,她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疼得说不出话啊?”
九鸣面前都是她白皙的指尖来回晃荡,哪里还管得着伤口有多疼。她的脑袋忽然从背后探过来瞧他,他一下子愣了,脸红到了脖子根。
覃霜盯着他看了几秒,嘴角渐渐扬起: “你是在……害羞?”
静坐的男人僵了几秒,忽又像被踩着尾巴的猴子一样,慌张地别开目光。
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和脸,覃霜咯咯地笑。
这时一只宽大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唇:“再笑,信不信我废了你。”他的语气有些生硬,但是脸依旧有些红。
覃霜的笑声一下子止住了。男人的手指有些粗糙,依稀能够感受到指尖那些厚厚的茧。他的手指附在唇上,她呼出的气息也有些乱,都喷洒在他的手掌间。
九鸣意识到不妥时仓皇收回手,掌心已是一片湿热。
两个人又这么静坐了许久。
“那我先歇息了。”她率先躺下。
她背对他躺着。咳嗽声又断断续续传来。
“是不是很冷?”
她缩在草垛上,弱弱道:“嗯。”而后,背后突如其来传来暖意,覃霜有些吓到,“咳咳……你不用这样。”
“怎么?”
小姑娘的声音很轻:“不必、不必贴着我。”
九鸣有些尴尬道:“失礼了。”他原本贴近她,只是想让她暖和一些。听她这么说,他只能默默往回挪开一点距离。
此后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两个人只是微微挨着身子,但也没有过于暧昧。
“现在好些了吗?”
她垂着眼眸,嘴角浮现一抹笑:“好些了……”这暖意叫她安心了许多,她问他,“九鸣,你为何要去江南?”
“你想知道?”
“嗯。”
“看到了我毒发的样子害怕么?”他的语气还是吊儿郎当的,带着漫不经心,“江南枫泾不是有个大名鼎鼎的崔婴么?我想去找他。”
“崔婴?”枫泾确实有个神医。但是不是叫名字她已经不记得了,“是为了解毒?”
“嗯。”他道,“崔婴医术高明,本就打算待身体复原一些动身去找这个人,若顺利的话我应该已经在去江南的路上了。”
她眨了眨眼睛:“你为何还不出发?”
他愣了愣,握紧了拳,一副要杀人的表情:“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怎么被救的了?”
覃霜眼睛又眨了眨道:“哦……原来是因为我呀。”
她但笑不语。他盯着她,一眼不眨。
“你、你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要跟我打一架?”
他缓缓勾起唇,“先前还臭乞丐臭乞丐的,现在知道我是男人了?老子告诉你,晚了。”
他笑得有些可怕,覃霜吞了吞口水,嗫嚅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好男不跟女斗!”
“哦?”他不怀好意道,“原来你也会怕?还以为丑丫头天不怕地不怕。”
“你再叫我一声‘丑丫头’试试!”她抡起小拳头来,挥了挥。
“丑丫头。”
“臭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