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房间和楼下客厅一样,早就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
不同的是,和当年相比,这里少了很多东西。
大多是值钱的画作、摆件,想来应该是被兰亭那一家三口拿走了。
最令她没想的是,林瑶留下的春日图也早已不翼而飞。
林瑶虽然是个演员,但私下里很喜欢画画。
闲来无事就喜欢在院子里画上两笔。
可每次画完她都会情绪爆发,将所有作品毁于一旦。
春日图是她离世前几天画的。
那天,她原本是想把画毁掉的,后来接了一个电话就匆匆出门了。
兰沁很喜欢这幅春日图,就悄悄的把画收了起来。
那天之后,林瑶再也没回来过。
她把那副画拿到外面装裱了起来,挂在了卧室里。
抬头就能看到,就好像她还在。
如今,春日图早已不见,只剩下了空荡荡的画框,徒增伤感。
兰沁静静的看着画框,任凭记忆如潮水般再一次将她淹没。
无人修剪,原本只有一人多高的杏树已经长到了窗外,繁茂的枝叶遮挡了光线。
整个房间有一小半都隐藏在晦暗中。
少女双手抱膝,静静的靠在床尾,抬头看向对面泛黄墙壁上的空画框。
侧颜清冷,神色孤寂,浑身上下都笼罩在低沉的氛围里。
荆鹤的心猛地缩瑟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无声上前。
清越的嗓音也变得柔和。
“在想什么?”
兰沁从记忆中回神,无声摇摇头。
“不开心可以告诉我。”
“没有。”
兰沁揉揉酸涩的鼻子,起身,透过枝丫间的缝隙看向窗外。
橙色残阳似坠不坠,黑云缥缈,为天边描上黑线。
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了起来。
秋风吹过,树叶哗啦啦作响,似在无声提醒,到了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她咬着唇角,嗓音格外沙哑。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少女垂眸,沉浸在伤感的情绪中,纤瘦的身材在橙红下更显萧索。
心尖又像是被人揪了一下,荆鹤磨了磨牙龈。
“小哭包。”
兰沁茫然抬头。
“?”
男人放低自己,在她耳边。
“我在,你不必假装坚强。”
温热的气息一路从耳尖蔓延到冷寂的心底。
酸了很久的眼眶大有倾泻的趋势。
被母亲抛弃,被父亲厌恶,最爱的外婆离世。
世间残酷让她早就学会了坚强。
从没有人这么告诉她,她不必假装坚强。
兰沁费了很大力气,才终于忍住,眼眶红成了兔子。
她吸吸鼻子,朝荆鹤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今天,谢谢你。”
话音未落,就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头顶,男人无奈的嗓音倾泻而来。
“笑的真难看。”
兰沁刚要反驳,男人语气忽然变得霸道。
“好了,在我怀里,你可以尽情的哭了。”
许是这个怀抱太过温暖。
亦或者是冷杉香太容易让人沉溺。
竭力忍住的情绪,忽然爆发。
这一刻,兰沁泪如雨下。
感受着胸口的温热,荆鹤身子僵了一下。
手足无措的轻轻拍拍少女纤薄的后背,无声安慰着。
过道风呼啸而来。
将门口的一树金黄吹落,纷纷扬扬。
兰沁泪眼模糊,却还是极力睁大眼将这美好的一幕永远的刻进了心里。
回程,荆鹤并没有选银杏翻飞的大路,反而选择了幽深的巷道。
青石板铺就的巷道里,只能容一辆轿车经过。
街道不宽,却容下了百家烟火。
蜿蜒的尽头,是一家老旧的食摊。
还未走近,浓郁的绿豆清甜顺风而来。
满脸褶子的婆婆,清新的茶香,擦得发亮的桌椅,车身上泛黄的遮阳伞。
和记忆力如出一辙。
兰沁拍拍男人宽厚的肩膀。
“在这,停一下。”
跳下车,匆匆跑到了摊位前。
“张婆婆,我要八块绿豆糕。”
老人的视线从手里的老年机上移,看到兰沁的第一眼,就笑了。
“咦?这不是五十七号宅子里的小兰花?有些年头没见你了。”
五十七号是兰家小洋房的编号。
兰沁笑笑。
“是,张婆婆好久不见。”
那个时候,兰沁每次放学走这条路的时候,都会买上一两块绿豆糕解馋。
时间长了,张婆婆跟她也熟了,还时不时的叫她小兰花。
旧人重逢,总免不了一番寒暄。
张婆婆很喜欢兰沁,一边说话还塞给她一块温热的绿豆糕让她吃。
绿豆糕甜而不腻,入口绵密。
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兰沁吃的很开心。
“您做的绿豆糕还是和过去一样,很好吃。”
老人得了夸奖,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不少。
“老手艺,哪比得上外面那些奶油蛋糕好吃,也就你们这些孩子吃惯了。”
“不不不,我说的是真的,我很喜欢吃您做的绿豆糕。”
兰沁笑笑。
“尤其是到了生日那天,哪次都馋的不得了。”
作为一个不受重视的孩子,从没有人给她过生日。
七岁那年路过巷口,张婆婆见她失落,得知那天是她生日,大方的送了她两块绿豆糕当生日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