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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殊矣(1 / 2)

武帝之冀望?  面对夏侯惠隐隐有责问的话语,天子曹叡一时愣神。  早就对彼刚而犯上的性情有所了解的他,心中恼怒倒是无有,而是这个问题有众所皆知的答案——无非是横扫诸侯、收拾乱世山河,毕天下而四海一罢了。  然而,若是这个答案,夏侯惠怎么会不知道呢?  安能以此来发问呢?  此中必有缘故耳!  想到这里,曹叡倏然来了兴趣。  聪颖的他已然猜到,夏侯惠这是要作规劝之言了,且所规劝之事并不寻常,不然他也不会拿武帝来作幌子。  “稚权且说说,武帝之冀望乃何?”  挥手示意其他侍从离得远了些,曹叡才轻声发问。  且问罢,略微顿了下又加了一句叮嘱,“先前朕便有言,如若朕有不德之事,容你尽本职作规劝之言。稚权有言便言,不可效仿纵横家语不惊人死不休之道,胡乱冠以武帝名义。”  天家称孤道寡之人,素来人性淡薄。  故而饶是夏侯惠两世为人,甫一听曹叡语气如此殷殷、宛若推心置腹之言,仍不免在心中头上泛起一缕感动。  尚且在那么一瞬间,诞生了几分愧疚。  盖因他想为曹魏续命也好,立志杜绝司马氏弄权也罢,在他的心中,从来都没有将曹叡与曹魏社稷看作一体的。  而是将之当成一个可以左右曹魏社稷命运的之人。  一個需要被规范行为、规劝得失,避免走上歧路、令曹魏社稷堕入深渊的人。  仅此,而已。  是啊,在夏侯惠的心中,曹叡只是皇位上的过客!  只是可以让他实现自身所想的工具!  所以他也不需要付出情感,更不需要敬畏有加、誓死效忠。  他是想作曹魏的忠臣,不吝杀身报国的对象也是曹魏政权,而并非是在一段时间内戴着天子冠冕的曹叡。  但从曹叡如今的叮嘱中,便可听出他对自己的亲近、宽容以及器重。  而且是自己曾经借着他的言辞漏洞强行索要过骏马、作《阿房宫赋》当面讥讽的前提下!  既非骨肉、又非故人或心腹,便能受如此恩宠,实属殊遇!  这让夏侯惠有一种甘愿报效的冲动。  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  当然了,他感动也就这么一瞬间。  很快,他便将曹叡在不经意中做出君上示恩的帝王权术抛弃脑后,很恭敬的作答。  “唯。”  “陛下爱护之意,惠谨记于心。”  “然而,惠此番作言,并非效仿纵横家。惠言辞所指者,乃武帝曾对陛下有‘我基於尔三世矣’之冀望。”  “此冀望,时人皆以为武帝欲陛下得承基业第三世。然依惠看来,武帝作此断言时,已然筑铜雀台、有如‘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之言,如此武帝对陛下之冀望止于三世基业乎?惠窃以为,非也!是时,武帝已然荡平北方、鼎定中原,天下英才几尽收囊中,基业得递三世乃必然也!所思所虑,乃恐人亡政息、时移世易,以令峥嵘数十年之基,殊也!”  言至此,他略微停顿了下,稍微压低声音复言道。  “陛下亦知,惠久居民间,对郡县之治、黎庶生计并非一无所知;入宫阙受职数月后,观庙堂衮衮诸公之为、京畿百官之风,乃有如此感触——今我大魏之基与武帝在世时之基,已然殊矣!”  天子曹叡没有作声。  只是满脸肃穆、眼神变得很冰冷的盯着俯首在前的夏侯惠。  倒不是他觉得自己又像上次那般,被夏侯惠毫不留情面的指摘了。  更因为先前夏侯惠曾道出士族豪族勾连官僚侵吞民屯之事,而令他知道这个年岁比自己还小的人,心智很成熟、会去关注一些社稷重臣才有心关注的弊病。  所以,他才变得很严肃。  将夏侯惠的此番言辞,当作了社稷重臣进言国策那般去慎重考虑。  许久的沉默后。  天子曹叡才收回目光,以手轻轻的揉着鼻根,沉声发问道,“卿可知,妄言诽谤公卿、佞言惑上之罪否?”  “回陛下,惠知。”  闻言,夏侯惠略微昂头,不假思索而道,“若陛下听罢惠所言,犹以惠乃妄言,惠甘愿领死。”  “嗯.....”  一记轻微的鼻音。  曹叡睁开眼睛,挥手向御驾驭者下令,“折道往崇华后殿。”  竟是连暮食都不用便要秉烛议事了。  不过,想想也很正常。  素来以祖父曹操作为此生追赶目标的曹叡,本就有容人直谏的器量,在听到夏侯惠不吝以性命作誓时,自然也心有汲汲。  少时,至。  天子曹叡让人奉来些许酒水与干果,随后屏退左右,虚前席于夏侯惠,做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且还不忘说句贴己话,“稚权乃夏侯氏之后,亦我魏国宗室也!有言尽可畅言之,无需忌讳其他。此间之话,必不传四耳之外也!嗯,稚权以为,武帝之基与现今社稷基业,何所殊邪?”  你也就是这么一说.....  但我要是真信了、肆无忌惮畅所欲言了,翌年今日便是我忌日了~  “唯。”  暗中嘀咕了声,夏侯惠连忙恭声而应,“惠,谢陛下恩宠。”  旋即,亦不等曹叡复催促,径直将心中所思和盘托出,“陛下,惠所思者,有三。”  “一者,乃民患不均。”  “前朝末年,世家豪右横行州郡、武断乡曲,田亩连于方国,而弱力少智如黎庶贫佃者无有立锥之地。逢天灾之年,官府征调不息,遂有张角振臂一挥,一月之内举国七州二十八郡尽头裹黄巾!”  “武帝逢时而起、跃马挥鞭,平息战乱后犹戒于心,以前车之鉴不吝打压世家豪右,唯恐重蹈覆辙耳!然而如今我魏国社稷,世家豪右复起,恣睢于州郡,社稷民屯之田尚且胆敢侵吞,犹有何不敢为之!”  “陛下,惠窃以为,世家之患,更甚于刀兵也。”  “如前朝四世三公之汝南袁氏。彼袁本初者,逢汉室失纲之时,年不过三十有余,已然负天下之望,人皆谓之‘非本初无以靖安社稷’。而待董卓乱政、余孽作乱,以致汉室蒙尘,山阳公东奔洛阳,坐拥河北四洲之地的袁本初,竟不迎山阳公效忠!其弟袁公路,更无父无君,竟僭号天子于寿春!由此可见,世家一旦坐大,必蝇营狗苟于门户私利而弃克忠之忱也!所谓‘枝大者披心,尾大者不掉,有国有家之所慎也’者,如是也!”  说到这里,夏侯惠止住话语,偷眼往天子曹叡那侧撇去。  只是天子方才让侍从点燃的灯火很少,烛光依稀中也看不清楚他此时的表情,且还半晌都没有做声。  是故,夏侯惠略作踌躇,便又加了一句,“陛下,惠窃以为世家豪右之事,前朝便是顽疾,非一朝一夕可除也。且今天下刀兵未熄,以社稷安定为计,世家豪右可抑而不制也。”  “嗯,此事朕已有思量。”  闻言,天子曹叡略微昂头,飘忽的烛火在他脸庞上游走,让光影交织出几缕阴沉,“稚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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