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通一经,且通过博士课试后,才能外放牧民或者留任继用,而若不通经书、仅有虚名无有实干者被罢黜。 对于新诏布的“课试法”,朝野反应皆不同。 如庙堂衮衮诸公皆了然于胸,此是天子曹叡恶了京师之内权贵子弟结伴交游、相互邀名的风气,故而针对性的做出人事任用调整——若想为朝廷取之,单凭相互邀名无益! 至于,天子为何没有强硬呵斥,而是采取了如此温和的手段嘛~ 此些权贵子弟牵扯面属实太广了。 如魏武养子何晏、谯沛元勋之后夏侯玄,当今天子潜邸之臣毕轨,尚有如司马懿、刘放、孙资以及卫臻等社稷重臣的后辈皆参与其中。 在伐蜀诸事正在筹备之中,曹叡不想引发朝堂动荡。 且他觉得自己的心意已然表现得很明显,足以让那些权贵子弟领悟、自行收敛言行举止了。 的确是很明显。 在颁布诏令后,他不仅将潜邸之臣中黄门毕轨外放为并州刺史,并将背景很浅或资历不深的诸葛诞、邓飏等人以不务实之罪罢了官职,杀鸡儆猴。 故而一时之间,京师的清谈之风骤然被遏制。 至于会不会死灰复燃..... 那是绝对的! 因为这种模仿前朝末年士人清流派作风,聚众交游、品评人物、清谈名理的行为,本质上是皇权与士族的冲突对抗。前朝历经了两次“党锢之祸”,都没有彻底解决冲突,自然不是曹叡一个杀鸡儆猴的手段就能遏制的。 不过,夏侯惠对此倒不关心。 质变源于量变,受时代与生产力的局限性,有些事情总得有个逐步演化的过程。 他就算有心更改,也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 真正让他关心的是,源于“课试法”的诏布有两个人上疏了。 一是杜恕。 重新被辟为中郎、遣去协助护军将军蒋济操持天子门生选拔的他,觉得受“课试法”的影响,官吏们会注重自身的修养,而不能尽力发挥治理地方的才能,如此,朝廷即便得到了有才的人也没有多大用。 这点,天子曹叡直接忽略了。 但杜恕在上疏中提及的第二点,则是被采纳了。 因为他觉得,能通一经、经过博士课试后才能任官职与“天子恩科”的选才有冲突。 天子恩科是选拔单家子、有才干的微末之人。 但通经且能通过课试的人,怎么可能家世微末呢? 读书可是個费钱的事。 仅是从启蒙识字到粗通文墨就要花费不少资财了,更莫说需要饱学之士指点、有机会揣摩先贤对经义注释的通经了!最重要的是,秦汉时期就有很多例子证明,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之人并非就是能治理地方的干吏啊~ 天子曹叡觉得颇有道理。 便寻了个空闲,召夏侯惠来询问。 课试法也是不能半途而废的,天子恩科是他提出来的,现在怎么化解冲突呢? 夏侯惠觉得很憋屈。 明明,曹叡都将他的谏言给改得面目全非,结果还要自己来负责,这真是...... 但憋屈归憋屈,天子有询还是要作答的。 他想了想,便建议曹叡特许“天子恩科”选拔出来的人,可以不受通一经的限制,但必须精通律法才能放官。 算是对“国无酷吏”的补充罢。 这种戳中曹叡想培养爪牙心思的建议,也让曹叡不吝赞赏了几句。 但很快,在吴质上疏后,他就让曹叡的心情很不愉快了。 却说,吴质自从被召回洛阳任职侍中后,颇得天子曹叡心意,常被召伴驾左右,且不时以事咨询。就在曹叡为伐蜀作绸缪,让有司拟诏升迁曹真与司马懿官职的时候,还顺势让问了吴质一嘴当今魏国的安危大计。 吴质不知道是为了巴结位极人臣的司马懿,还是趁机打压日暮西山的颍川士人,竟上疏声称司马懿忠贞机智,乃是社稷之臣;而司空陈群则是平庸之辈,尸位素餐,处重任而不亲事,并非国相之才。 对此,曹叡竟是采纳了。 在第二日听朝时公布吴质的上疏,诏责陈群在其位不谋其政,无有实干。 也让伴驾听闻朝政的夏侯惠,当即挺身出列,慨然作言,声如疾雷,“陛下,臣惠窃以为,黜吴侍中,社稷乃安!” 一语出,满朝公卿皆愕。 缘由无他。 乃是夏侯惠逾制了。 一来,作为散骑侍郎,夏侯惠只有规劝天子得失的职权,并没有在天子听朝时置喙朝政的权力。 另一,则是如今魏国的侍中皆甄选老臣担任。 不管是从资历、地位与紧要性等方面,侍中的擢拔与罢黜,皆不是区区一个散骑侍郎所能置喙的! 是故,朝堂在片刻的沉默后,许多人都出列,纷纷弹劾夏侯惠折辱大臣、咆哮朝堂、君前失仪以及逾朝廷法度等罪名。 还有个别议郎翻了旧账。 以昔日吴质回绝两家联姻,作“吾家之女非夏侯稚权之流可觊觎”之言为由,给夏侯惠按了个挟私报复的罪名。 之所以群愤汹汹,自是因为夏侯惠早就不被诸公百官所喜了。 而高据在上的天子曹叡,脸色也有些阴沉。 姑且不论夏侯惠所言对错与否,他才刚诏责陈群呢,夏侯惠就站出来指摘吴质了,这不是也将他一并指摘了嘛~ 就算你性情刚直,但也不能当着满朝公卿皆在的时候,如此鲁莽啊! 就在群臣弹劾的声音中,曹叡在那么一瞬间,还真有让甲士将夏侯惠拿下,交付给廷尉治罪的冲动。 不过,他到底是不负有容人直谏之赞的。 呼..... 悄然深呼出了一口气,曹叡缓缓将藏在铜臺案之下的拳头舒开了,抬手制止群臣的弹劾,注目着伏拜在殿的夏侯惠,面无表情的发问,“夏侯侍郎此言何解?” “回陛下,臣惠以为,吴侍中之上疏有扰乱纲常、流毒社稷之罪!” 闻问,夏侯惠先是一个稽首,再直起身口若悬河。 “陈公乃社稷重臣,武帝以治世之才而不吝擢拔,先帝在东宫时亦深敬器焉,待以交友之礼,且遗诏辅政。今吴侍中言陈公才能平庸、在位不谋政、无有国相之才,此非指摘武帝、先帝无有识人之明邪?此一罪也!” “夫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明主在上,各尽其用、人尽其才。诚如吴侍中所言,司马公忠亮为公、是为社稷之臣,然而何以出鄙夷陈公之言邪?陈公竭忠尽职,于我魏国有制定法度、定制社稷抡才大计、有谏劝武帝文帝任贤用能之事;且任朝中重职数十年,未尝言人非,以身作则推行德化靖安社稷;鲠直清严、不屑为招权纳贿、骄奢柔谄猥鄙之行,肃庙堂风化之功,此乃至德纯粹者也!吴侍中无视陈公之功而构陷诋毁,此二罪也!” “三罪者,乃吴侍中本为武帝召才之选,先帝爱其才而屡番擢拔,委以重任;陛下更选为侍中、视为辅弼大臣,恩隆如再造,彼当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庶竭驽钝以报社稷!而今,陛下以社稷安危大计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