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半才下课。
林舍鱼故意磨磨蹭蹭收拾书包,本来可以一把抓进笔袋的笔,非要一根一根放进去。
她在心里嘀咕这样太过于矫揉造作,但实际行为却没有任何改变,像个没有观众捧场的默剧演员。
因为她想试探一下乐思萝会不会等自己。
这样的试探往往会得到更令人失望的结果。
乐思萝目不斜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我先走了”,便背上书包,往门口走去。
手中的红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捡,抬头就看见,段遇文站在后门,乐思萝走了过去,看口型应该是在说“走吧”。
两个人肩并肩离开。
刚才的一幕幕更像是滑稽可笑的默剧表演了。
白炽灯落下,映照出林舍鱼难看的脸色。
一旁的宁家青察觉出异常的端倪,问:“你和乐思萝吵架了?”
“没有。”她摇摇头。
他一语道破:“那她怎么不和你一起走?”
“我也不知道。”她目光空洞地盯着门口,似乎能看去寒风的形状。
她现在宁愿乐思萝跟自己大吵一架,宁愿她跟自己无理取闹一场。
也好过这种莫名其妙的状态。
林舍鱼感觉整颗心都沉入水底,闷闷的感觉,快要失去呼吸。
“唉,搞不懂你们女生的心思。” 宁家青一边嘀咕,一边背上书包,看她伤心的模样,很大气地说,“你别郁闷了,一起走吧。”
林舍鱼意识到自己的神色失控,对宁家青的善意报以微笑,又瞬间面无表情。
回到宿舍才发现,除了乐思萝,其他人都已经回来了。她站在门口,深深望了一眼段遇文的寝室方向,然后落寞地收回目光,走进寝室将书包扔在床上,径直去了洗漱间。出来时,方然和徐子璇正在讨论这次排名又是一次大洗牌,一诊第一的乔宣掉在了第11名,又有黑马挤进班级前十,据说班级的前两名进了全市前十。
她没心思像往常一样插上几句话,从书包里拿出MP3,戴上耳机,将音量调到覆盖过人声,早早躺上床,与世隔绝。
忽然寝室门被推开,有人走进来。
她立刻闭上眼睛装睡,朦胧的光从眼缝间渗入,感官的灵敏度在这时达到顶峰。
对方停留在她的床头。一片阴影落下,遮住刺眼的光。
她假装翻身,背朝外侧,将一切都抵挡在身后。
-
第二天起床,两个人之间像是无事发生,和往常一样走在一起。
不过气氛却很微妙,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对劲。就像跑步的时候,鞋子里钻进去一颗石子,有时能感觉到,有时感觉不到,但它又真真正正存在。
系上心结容易,打开心结很难。她们都在等对方把“石子”倒出来。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放寒假的前一周。
拔创部要在放假前一天晚上举行一场新年晚会,据说是为了帮助学生放松身心。
统计各班有特长同学的任务交给了团支书。像林舍鱼这样的人,自然先被程易斯找上。
“表演节目?”她正在订正今天的文综小练习,笔尖一顿,抬头就看见程易斯坐在乐思萝的位置,下巴搁在椅子上,满眼的期待。
程易斯连连点头,生怕她拒绝:“是啊是啊,余明山说,上台表演节目的同学会有特别的奖励。”
宁家青接话:“不会是奖励全套《五三》吧?”
林舍鱼噗嗤一声笑出来,那的确是胖头鱼能干出来的事儿。
“那倒不至于。应该是奖励零食之类的。”程易斯无比诚恳地看着她,双手合十,语气里满满的祈求,“小鱼鱼,你来嘛!”
林舍鱼摩挲了几下手上的鸡皮疙瘩,乐思萝在这时走了过来,程易斯立马起身让位。
“在聊什么?”她问。
程易斯像个推销员,逮到谁就劝:“拔创部的新年晚会正在招募表演人员,乐乐,你有没有想法?唱歌、跳舞、表演小品都可以,种类多样,任君挑选,还会有特别奖励哦!”
乐思萝似笑非笑,“是我们三个班聚在一起表演吗?”
程易斯答:“对,到时候会在第三学术厅共同举办晚会。”
乐思萝的表情变得跃跃欲试,林舍鱼看得真切,问她:“乐乐,你想参加?”
她揪着笔盖,表情很纠结。
这么多天来,二诊的阴影一直笼罩这她,或许参加晚会表演,能够帮她疏解郁闷已久的心情。
林舍鱼看向程易斯:“我去吧。”又看向乐思萝,“乐乐,你呢?”
乐思萝怔了怔,神色动容,随即使劲点头:“嗯,我和你一起。”
程易斯完成KPI,又是点头又是哈腰,高兴得恨不得给她俩磕两个,在报名表上写好名字,屁颠屁颠地跑出教室。
林舍鱼忍俊不禁,回过味来才发现,他好像没问她们俩要表演什么节目。她问乐思萝:“乐乐,你想表演什么节目?”
“我……我都可以,我们一起唱歌吧。”
-
林舍鱼和乐思萝最终报名了歌唱节目,两个人商量以后决定表演弹唱孙燕姿的《克卜勒》。
空教室里,两个人合练一遍后,并肩坐在桌子上,面朝窗外。
从这里能看见21班的教室。
当然,林舍鱼是从乐思萝的眼睛里看见的。
“这是我这三年来第一次有勇气走上去表演。”乐思萝忽然说。
选择这首歌,她是有私心的。歌词就是她想对曾逸郝说的话。
暗恋者,连诉说心声都用最隐晦的方式。台下有多少观众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谁在那。
她的表演面向所有人,在心里,却是面向曾逸郝一个人。
林舍鱼轻轻拨动琴弦,笑道:“我当然明白。”
“谢谢你,小鱼。”乐思萝的眼里折射出细细碎碎的光芒,“你是最懂我的人。”
只是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