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外的结界,消失在通道尽头,他随手把她留下的白瓷瓶隔着栅栏丢进水里,激起浪花。
他觉得这女人似乎脑袋里缺根筋。
别人已经说了,不需要她救,可她为什么还要装作一副大善人的模样,欺世盗名,信誓旦旦地说非要救他。
又或许她是在图谋些什么,专门在他面前演的苦肉计,不过,不管她在图谋什么,只要他有的,予取予给,反正他这样残忍肮脏的恶鬼,早就该消失在世上,受多少折磨都是应该的。
至于怎么死?死谁手里?
不重要。
牢壁上方钟乳石状的坚冰落下来,掉进水里,被瞬间融化成白色小冰块,小雪山一样浮在水面,少年就这样百无聊赖地坐在监牢里望着,即便身上有着钻心剜骨的疼痛也丝毫不在意。
而现如今走在山路上的江遇秋看着只有几颗碎银子的荷包,心里暗自想着这个月又得上山去找灵石了。
不过那些钱若是能救回来一条命,倒也是很值得。
“biubiu”扑腾着翅膀的黄色布谷鸟落在江遇秋左肩膀上,“还是没有消息吗?”
黄色布谷鸟羽毛蓬松,点了点头,张开尖喙准备拿走下个月的“打听费”,这鸟是临墟山门山脚下一个小镇铺子里养的。
那铺子名叫“包打听”,专门贩卖各地消息,自从林鸢真人十年前来到临墟山门收江遇秋为徒后,江遇秋每月就有了三钱银子的月例,两钱交给“包打听”找爹娘,其余一钱在山门吃饭用。
不过,已经打听了十年,一点透风的消息都没有,但这些年江遇秋似乎养成了这个奇怪的习惯,一次不给“包打听”交钱还觉得有些别扭。
“钱扔水里还能听见个响呢,你每次就会个biubiu,”江遇秋嘴上那么说着,手上还是把荷包里仅存的那一点碎银子查了查,正好一钱,全让布谷鸟叼走了。
她反正辟谷也不饿,就无聊地坐在湖边石头上托着脸发呆。
别人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去吃晚饭,江遇秋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突然有人从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姑娘,你怎么不去吃饭啊?”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探着身子好奇问她。
江遇秋转身瞪大眼睛望着他,临墟山门有上千个弟子,她虽说不是一一认得,但大多数都是眼熟的,这个,却感觉从未见过。
“奇怪,”那身着浅蓝色长袍的男子惊奇地盯着江遇秋的脸,“太像了,太像了,若是不仔细瞧,我真以为你是我妹妹呢。”
江遇秋:?
“在下李象,是来临墟山门做弟子的,我应该唤你做师姐吧,”蓝袍男子亲切地往前走了一步,手指着不远处露出塔尖的金玉堂,“师姐怎么不去吃饭啊?”
江遇秋被他的热情吓到退后一步,差点一脚踩进湖水里,随口应付道:“我,我这个月月例银子花光了,所以……”
“那这个给你吧,”蓝袍男子看了眼身后手下,拿了鼓鼓囊囊一个荷包递给江遇秋,“小可家中比较有钱,姑娘与我妹妹长的极像,我看着就觉得亲切,这些,就当,就当初次见面的见面礼吧。”
江遇秋刚想把荷包还给他,他就被赶过来的临墟山门弟子拉走了。
“那姑娘是谁啊?”李象问走在身旁的临墟山门弟子,“她怎么会没有钱吃饭?”
临墟山门弟子压低声音,“那是遇秋师姐,等下见到掌门,李公子可千万不要提及遇到她之事,给她钱的事更不要说。”
“这是为什么?”李象不解。
那弟子不肯回答,李象让侍从塞给他一包银子,他才继续往下说。
“遇秋师姐是清玄掌门的女儿,林鸢真人唯一的弟子,但她是养女,被上一任掌门捡到的,天赋很高,但是掌门有亲女儿,而这位柒月师姐从小身患恶疾,年年寻医,所以……奇怪,按理说以遇秋师姐的修为前几年就应该可以辟谷不吃饭了,怎么又……”
李象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因为养女抢了亲生女儿的风头,所以才处处压制、厌弃她。
“ 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1)”李象微微低头,叹了口气,“大家都不容易,她与我的境地,又何尝不是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