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这兄弟二人样貌皆是不凡,大概是随了那位远在边关的侯爷公爹,兄弟两个的身形都十分高大。
令芙昨日见过江夫人了,知道陆寅的眉眼像母亲多一点,抛去他多年沉淀下来的那份渊渟岳峙的气度,五官实则偏俊秀清逸。
陆襄与他截然不同,少年未完全成熟的面庞英气勃勃,心事全都写在脸上。
美男晨起舞剑,本来煞是赏心悦目,但令芙默默瞧了一会儿,觉得他这剑舞的有些不成章法,带着发泄火气的味道。
她微扯了扯唇角,小声问含珠:“你这几日和府里女使也算相熟了,可曾听闻三郎君有这个习惯,晨起在此练武?”
含珠是个没半点心眼爱与人叽叽喳喳说话的,闻言头摇的很是坚定:“不曾听说呢!府里有专门的练武场,要去也是在那里练。”
令芙“哦”了一声,又在这里站了一会儿,直到耳边传来阵阵鸟鸣,东升的日头也渐渐高了起来,她才故意从小园前面走了过去。
果然不出几步路,身后便有一道隐含不快的声音叫住了她。
“你站住!”
令芙忍笑,慢慢转过头去,故作惊讶道:“夫君?你怎么在这儿?”
陆襄睁大了一双眼,狠狠拧起眉头,不知道她是怎么厚脸皮说出这句话的,他在这儿舞了多久的剑,她分明就在花丛后面看了多久!
他从女使那里得知,她今日不回门,要出门去收验铺子,因此特意堵在她出门必经的路上等她,有话要和她说。
因为前两日种种误会都没解开,她昨日在马车里那几句话陆襄都记在心里,想着他们二人之间的确有种种误会没有解开,而她似乎也更听大哥的话,对他一点也不在意。
陆襄想不通,怎么会有新妇如此忽视丈夫的?成婚的女子,不都应该期冀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吗?
他实在捉摸不透自己这个妻子心里是怎么想的,明明成婚那晚温顺无比,对他言听计从,仿佛一只乖巧的小兔,结果没过两日就不在他面前装了,他都怀疑是不是再过几日,兔子就会长出獠牙来咬他一口。
若是直挺挺地站在这里等她经过,陆襄唯恐她又要笑话他,故而一大早跑去练武场搬了一个架子过来,装作在这里练剑的样子,等她经过,再假装偶遇。
他耳聪目明,自她一过来他就发现她了,可舞了半天,也不见她开口对他说话,他便心不在焉起来,一直等一直等,哪能料到她看了半天,竟然就这么略过他离开了。
少年因天热舞剑半天,脸颊和额头上都滑落下几滴汗来,轮廓分明的一身肌肉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匀称结实。
令芙看他气鼓鼓的模样盯着自己,眼神里写满了诧异,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疾不徐道:“夫君的剑,舞的真好,不愧是官家挑选出来的鹰扬卫!”
陆襄面庞被太阳晒的微微泛红,咬牙切齿道:“谁要你说这些?”
“那夫君叫住我,是要做什么?”
陆襄将唇抿成一条直线,心里仿佛为他那所剩无几的面子挣扎了一下,瓮声瓮气道:“你过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说着抬眼看向她身后踮脚看热闹的含珠,瞪了她一眼。
令芙还想再逗逗他,却不料陆襄直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树下荫凉处走。
昨天被陆寅攥住手腕留下了几道印痕,不碰还好,一碰便疼了起来,令芙皱眉小小地“嘶”了一声,却把陆襄吓了一跳。
“攥疼你了?”他有些茫然,自己明明没用力,“你,你没事吧?”
令芙摇头扯了扯袖子,抬脸问道:“夫君有什么话便快说吧,我还要出门。”
陆襄才发觉站在树荫下,二人离得很近,他低头都能看清她卷翘的睫羽随着说话轻轻眨动,饱满红润的唇瓣像是熟透的林檎。
喉咙有些发干,他以为是对接下来要跟她解释的话感到不自在的缘故,殊不知自己的目光其实一直神游般看着她的脸。
“你昨日去见过她了?”
他不愿称江月溪为母亲,自从记事起,他就在祖母身边长大,后来又在兄长的管教下读书习武,他敬爱祖母,敬仰长兄,独独母亲二字像是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
江月溪刚生下他和妹妹宜之不久,就和父亲和离了,他听府中下人们说过,母亲连看都没有看过他和妹妹一眼,生下来就让人抱走了。
在年少时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母亲始终存有一丝期盼。
虽面上嚷嚷着不在意没有母亲,也不会主动问兄长母亲为什么不要他们了,但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九岁那年,他曾趁兄长忙于温书准备科考,悄悄跑去了南庄。
那个女人和兄长眉眼生得很像,他远远看到她,心里便有一股难言的酸涩和亲近。
但那个女人看到他后,却只是冷漠地瞥开了眼,她身边那个清瘦文弱的男人抱着一把琴问她:“月溪,这是不是三……”
母亲却飞快打断了那人的话,漠然一句“不认识”,便走开了。
……
令芙咬了咬唇:“见过了……”
“你难道不想问我,为什么不愿去见她?”他眸光忽然变得很是锐利,盯着她的眼睛道。
然不等她回答,他便自顾自说道:“你肯定见过她和我大哥吵架了吧,她不待见我们兄妹,只有大哥每年都要去看她,明明知道她肯定没什么好脸色,还是要去。”
“大哥一直跟我们说,和离不是她的错,是父亲有错在先,叫我们不许不敬,但她没养过我一日,也不稀罕有我这个儿子……”
少年眼里闪着隐隐的晶亮,见她看着自己,忙偏过头去,闷闷道:“反正就是告诉你,不是我不孝!”
“不许你误会我。”
令芙闻言,也没了再调笑他的心思,认真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没有误会你,更没说你不孝。”
陆襄见她很是真诚,微微舒了口气,清了清嗓子,声音放小了些,面上又浮起那一丝羞赧来。
“还有卫濯那件事……你都听说了吧,他骂我负心汉,外头人也都这么传,说我……”他顿了顿,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