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秉安懒散的掀了下眼皮,瞧见蔚姝小脸煞白,嫣红的唇畔紧紧抿着,泛红的一双杏眸里飘忽着不安与后怕。
男人的薄唇噙着一丝讽笑,顷刻间又抿平唇角。
亏她还是杨岳武的外孙女,就这点出息。
日后进了宫,怕是不出两日就会被后宫那些女人欺负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喉咙窜起难忍的痒涩,谢秉安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手放下时,苍白的唇上沁了点血色。
这次是他大意,被燕王的人钻了空子,伤及要害,需得静养些时日才能彻底好转。
想到还需在尚书府藏身一些时日,男人便忍不住烦躁皱眉,低垂的眼睫盖住了眸底腾起的森然阴戾。
“你、你又咳血了!”
蔚姝惊得瞪大了杏眸,全然忘记了方才温九带给她的惊骇,对云芝道:“你快去请宋大夫给温九看一看。”
经过刚才的事,云芝已经认下了温九,心里也感激幸好有他在,不然夫人的东西就被范姨娘抢去了。
倒是董婆婆想的多一点。
春雪带着伤灰溜溜的回去,范姨娘定不会善罢甘休,怕是过一会范姨娘就该来寻小姐的麻烦了。
蔚姝将妆奁交给董婆婆,打算亲自搀扶温九回后院罩房。
董婆婆皱了皱眉,还未张口,就见蔚姝冲她摇头淡笑:“婆婆,温九也是为了救我又伤着了,我理该扶他回去的,这样我心里也好受些。”
见她如此,董婆婆只好作罢。
蔚姝走过去,正要伸手搀扶温九,对方却是将手负在身后,声线清冽冷淡:“不必了,我自己会走。”
谢秉安越过她朝后院走去,时不时的浅咳两声。
男人清隽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前院拐角,只留下空气里还未散去的药香。
蔚姝:……
这个小奴隶除了脾气不好,性子冷以外,还没有人情味。
不过,她还是谢谢他,为她赶走了春雪她们。
宋大夫没过多久就来了,来时背着药箱,在罩房待了一会就走了。
云芝回到前院,为蔚姝换了一件淡黄色的外衫:“小姐,这次多亏了有温九在,哼,活该春雪断手腕,最好连另一只也断掉!”
蔚姝笑了笑,问道:“宋大夫怎么说的?”
云芝道:“宋大夫说温九这一来一回的走路,身上的伤没大事,倒是牵扯了肺腑的伤,这才是咳血的原因,让他好好静养,别再乱动了。”
蔚姝闻言,心里愈发内疚了。
这次付了宋大夫的诊金,手里再没多余的银钱了,温九的药还需好些时日。
她去了杨氏房间,不舍的看了眼拔步床与妆奁:“云芝,下午就让当铺的老板拉走吧,免得夜长梦多。”
云芝点头:“奴婢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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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铺的人是下午从后门来的,来了四个身强体健的壮汉,抬走了杨氏房里的紫檀雕花拔步床,也带走了镶嵌着珠宝的妆奁。
掌柜是长安城本地人,知道蔚姝的身份,也知道尚书府里的那些破事,给蔚姝银子时还是忧心的问了一嘴:“大小姐,小的冒昧问一句,卖掉拔步床和妆奁是夫人的意思吗?”
蔚姝垂下眼,如羽的长睫掩去了眸底的悲伤思念。
她抬头笑了笑:“掌柜的放心,东西卖了我便不会再要了。”
她最多也就再活两个月罢了,娘的东西留在府里也守不住,最终还是便宜了范姨娘母女,倒不如换成银子,给云芝和董婆婆一个安生的后路。
她想,娘定不会怪她的。
掌柜的听她这般说,心也就放下了,带着四个人抬着东西从后门出去了。
娘的拔步床和妆奁当了一百两银子,掌柜的说,值钱的不过是拔步床上镶嵌的两颗血色玛瑙和妆奁上的两枚珠宝,他知道掌柜的是故意压价。
她记得舅舅曾说过,外祖父给娘的两颗血色玛瑙和两枚珠宝是从入侵大周朝的番邦敌军手里抢来的,一颗就值千金。
绯月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蔚姝早已做好了被爹兴师问罪的准备。
她现在唯一能与爹抗衡的,也就只有自己这一条命了。
她若是死了,整个尚书府也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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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已至,檐角下的纸灯轻轻摇曳。
快入戌时末刻时,天边起了风,没一会就下起了小雨,窗户半开,淅淅沥沥的雨声从外面传进来。
谢秉安临窗而坐,看着嫩绿的树叶上挂着晶亮的雨滴,想起了晌午在前院,蔚姝哭的通红的眼睫上也挂着一滴欲落不落的泪珠。
许是因为想起那个女人,男人眉头紧皱,上挑的眼尾尽是清冽。
东冶推门进来,屋内没有点油灯,漆黑一片。
他取出火折子点燃灯芯,灼灼的烛光映在谢秉安半张冷俊的侧脸上,更显冷漠凉薄。
东冶抱着一沓奏折走到床板前,将奏折一一归类好:“主子,这边是言官写的折子,这边是燕王一党的,奴才偷偷从巡监司偷出来的,潘史在东厂盯着,有任何异样随时与奴才联系。”
谢秉安收回视线,拿起奏折翻看着。
东冶垮着个脸,将这几日宫里发生的事一一告诉谢秉安,临了又哼道:“这些狗言官,平日里对主子阿谀奉承,恨不得一个个把主子捧上天,现在主子下落不明,他们跑得比兔子都快,一个个全都倒戈燕王。”
谢秉安神色平静冷淡:“意料之中。”
朝堂上的虚与委蛇最信不得,这一点他自小便知,能信的只有自己。
他翻过几本奏折,内容写的都差不多:“燕王安插在巡监司的暗桩查的如何了?”
东冶挠了挠后脑勺:“我在巡监司倒是发现了两个行为鬼祟的奴才,已经派人跟着了,潘史那边还没动静,不过他跟奴才说,燕王这几日常去东厂,让奴才跟您汇报一声。”
谢秉安凤眸微眯,唇角噙着冷佞的弧度:“他们快沉不住气了,传我的话,让潘史找一具身形与我相似的尸体丢在护城河里,暗地里再推燕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