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帝十七年一月。
沈妃诞下龙子,帝大喜,加封沈妃为贵妃,其父为昌安伯,恩赐嫡公主元敬为昌伯府次孙沈氏玉琅为正妻。
同年六月十七日,宜嫁娶。
彼时霞光挂远天,凤撵仪仗延绵半城,浩浩荡荡从正德门而出,驶向定兴街昌安伯府。
坤宁宫外,鸿雁高飞,明黄凤袍女子满身朱翠,她抬眸看着那红墙黄瓦之上的晴朗,眼神淡淡。
长女出嫁,她本该欢喜。
可如今却面染愁绪,心生悲凉。
夜里。
昌安伯府,凤栖院。
青石小道上响起了焦灼疾行的脚步声。
路遇府中下人,皆是面染低沉叹惋之色与路上因公主嫁而盛放的红花,对此鲜明。
见状,小丫头忍不住交头接耳。
“嫡公主又如何,还不是我们贵妃娘娘一句话就嫁进来了。”
“陛下不喜中宫,对我们家贵妃娘娘宠爱有佳,如今这宫中我们家贵妃娘娘独占鳌头。”
“这嫡公主生的尊贵,可惜我们二公子心中只有周小姐。”
“瞧,都这时候了,二公子竟然派了小厮去凤栖院,今夜怕是不会过去了。”
“我听说赐婚之时,皇后与太子皆不同意,竭力阻止,可是这风吹到公主耳中,公主立刻便同意了。”
“我也听说了,说是当初二公子中第游街之时,公主曾于阁楼一观,约莫那时便已对咱们二公子芳心暗许了。”
“哎,只是可惜,神女又梦,襄王无意,公主也是可怜人。”
雕凤门外,小厮俯身跪地,身影颤颤:
“启禀公主殿下,二公子于前院醉酒,怕是过不来了,请殿下先休息,待公子醒来,在同殿下赔罪。”
角萃步履平稳跨过凤坎,怒到:“放肆!今日大婚,驸马不来向殿下请安也就罢了,尽然派你一个无阶无品的小厮来面见公主,怎么,昌安伯是欺负殿下为女子,罔顾君臣之义!”
“殿下恕罪!”小厮脸色一白,额头重扣在青石上:“非是伯爷不敬殿下,前厅事儿重,伯爷夫人分身乏术,余下主子,不敢来扰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如此借口……”角萃正欲发威。
一道倦懒之声从内而来:
“角萃,不得无力。”
角萃回首,愤愤不平:“殿下……”
这群人分明是故意所为!
当真是以为贵妃得宠,这群人就不把他们中宫放在眼里了。
巍九瑶斜靠在贵妃塌上,一头乌发随意披散,凤冠早已卸下,她染着浓艳丹蔻的指尖轻衔一杯果酒,眉眼明艳,红唇轻启:“不过是一小厮,莫要为难,既然驸马醉酒,伯爷分身乏术,那便……”
巍九瑶笑的别有深意:“由他们去吧!”
左右她见沈氏这一门人,也觉得厌烦。
巍九瑶已经开口了,角萃自然不能违抗殿下玉旨,恶狠狠的瞪了小厮一眼:“回去告诉伯爷,殿下仁慈,不愿计较,但不代表东宫和坤宁宫也不计较,贵妃于宫中日日侍奉于我家皇后娘娘跟前,看来,对母家倒是疏于管教的很。”
“贵妃娘娘侍奉皇后娘娘是应尽之本分,姑娘的话,奴才会一字不落的带给伯爷的。”
“好了,下去吧!”角萃厌恶的抬眼。
贵妃面上恭敬,实则觊觎中宫之位久已,对坤宁宫虎视眈眈。
她作为坤宁宫人,自然是对沈氏厌恶非常。
眼瞅着那小厮离开凤栖院,角萃才回去殿中。
此时,远离凤栖院的另一处院子里热闹程度远超凤栖院。
“音儿,音儿,你……莫要如此!”沈玉琅抱着刚从水里捞起来的周侍音,心疼的声音颤抖:“此生……是我对不住你……他日……我……我定当为你寻一良人。”
一旁的几位妇人小姐也忍不住捏着帕子拭泪。
周侍音从小养在沈府,同她们一同长大,如今见她这副模样,怎么不心疼呢。
“侍音姐姐,公主下嫁乃是圣旨,我们也无能为力啊,你……你莫要怪罪哥哥。”
“对啊,侍音,人生还长着呢!”
周侍音躺在沈玉琅怀中,浑身湿淋淋的面色苍白如纸,她艰难伸手扣住沈玉琅的手腕,哀求:“真的……妾也不能吗?”
闻言,沈玉琅目光颤颤,咬牙吐息:“侍音……尚公主,不纳妾。”
周侍音眼里的光落了下来,她嘴唇颤抖,身上冷的像是寒冬腊月,脆弱的视线不甘的望着沈玉琅,说出让沈玉琅断肠的话:“玉琅哥哥,明明……明明……”
周侍音眼眶绯红,话语哽咽着说不出来,她竭力调整:“明明,下个月的今天……我就及笄了。”
只差一个月!
是啊,只差一个月!
沈玉琅也在心底问,为什么!
为什么是巍九瑶!
亦或者,为什么是公主啊!
一个嫡公主的身份,断了他和侍音多年的情分。
沈玉琅掌攥成拳,他恨!他恨巍九瑶!
周侍音看着沈玉琅眼中越发浓厚的恨意,轻轻推开他,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拖着湿漉漉的裙摆朝着黑暗里走,边走边道:
“玉琅哥哥,别为我寻什么良人了,我此生会常伴青灯古佛,为你和……公主祈福。”
“侍音……”沈玉琅就要追上去。
谁知身后的母亲一把抓住了他:“你应该去见公主了。”
“娘,我不想见她!”
“由不得你不见,你姑姑如今在宫中步履维艰,你今日若是怠慢了公主,明日,皇后就会借机发难贵妃!”沈大少夫人抓着沈玉琅的手臂,哀求:“琅儿,你懂点事儿,你现在哄着公主,等你表弟长大,公主还不任你拿捏,到那时你想要侍音,不过是你表弟一句话的事儿,没有哪条律令规定,鳏居的驸马,不能续弦啊。”
“娘,那要多少年了,那要多少年啊。”沈玉琅不是傻子。
太子乃是先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