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日光刚从树荫间落下斑驳痕迹,凤栖院门被彻底打开。
沈玉琅困倦不已,微微抬首便见一顶镶硕大东珠的绣鞋出现在了他眼前,朱黄交织的裙摆上金色的凤纹丝线晃人眼。
女子离他两丈距离,他顿时清醒了许多:“臣,沈玉琅见过殿下。”
巍九瑶看着俯跪在她脚下的男人,眼中闪过一抹冷色后特意俯身,有些关切着急的开口:“清晨露中,驸马昨夜醉酒,该安歇才是,怎的跪在此处!”
沈玉琅袖中掌微紧,面上一派尊敬:“昨日酒醉,怠慢了殿下,臣清醒后特意前来请罪,不想殿下已然歇息,臣不愿叨扰殿下安枕,便候在此处,听凭殿下处置!”
他不信巍九瑶不知晓他在这里一夜了。
宫中的女人,惯会演戏。
巍九瑶抬眸看向一侧近卫,隐隐不悦。
角萃立刻高声训斥:“放肆!沈右侍郎跪于此处竟不来通报!”
近卫连忙半跪:“启禀殿下,我等是奉皇后娘娘之命行事儿,若有错处,殿下尽管责罚。”
角萃:“还敢寻借口蒙蔽殿下,皇后娘娘可没有让你们拦着沈右侍郎,你二人自作主张,拖下去杖责二十。”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近卫放下刀,双手伏地叩首。
巍九瑶眉眼不忍:“好了角萃,他们也是奉命行事,杖责二十着实过了,不如就罚一个月俸禄吧!”
不待角萃回答,几个人近卫便谢道:“殿下仁善,属下多谢殿下开恩。”
巍九瑶淡笑:“下去吧!”
“是!”
沈玉琅跪在地上冷眼看着主仆几人唱着红白脸。
巍九瑶亲自俯身将沈玉琅扶了起来。
沈玉琅跪了半夜,双腿早就麻了,硬是强撑着才没有在巍九瑶面前出丑。
两人离得极近,沈玉琅能清楚的看见巍九瑶脸上的绒毛。
阳光洒下来,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响,时而拍打巍九瑶的脸庞,时而敲打着他的额头。
冰冷而金贵的触感,沈玉琅下意识的轻轻推开巍九瑶。
他从未和陌生女子如此亲近过。
巍九瑶毫不在意她的推搡:“驸马莫要多心,本宫身体不好,母后为人母多担心几分也是常事儿,只是苦了驸马了,本宫这里有些治疗淤青的药,便赠于驸马,算是赔礼。”
角萃身后的丫鬟端着盒子走了上来。
沈玉琅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殿下赐,臣不敢辞,只是赔礼臣万万不敢当。”
“驸马收下便是。”巍九瑶微微一笑:“将伤药送去驸马院中吧!”
“是,殿下!”
小丫头走后,巍九瑶收回视线道:“今日是新婚头一日,你同本宫应当去正厅用早膳。”
“是,臣领旨。”
巍九瑶颔首,同沈玉琅并肩而行。
正厅叫做辉凝堂,年关家宴,沈府之人才会聚在此处,平时各家院里都有小厨房。
沈家枝繁叶茂。
昌安伯沈跃华,年六十八。
有一妻两妾。
嫡出三子一女,庶出二子七女。
女儿都已经嫁出去了,两位庶子外放为官,为着是尚公主特意回京祝贺,不日便启程离开。
如今这沈府便还剩下三房嫡子。
长子沈伯期,沈玉琅生父,包括沈玉琅在内,共生五子三女,其中两子一女为嫡。
次子沈伯岸,生四子两女。
幼子沈伯淮,和她差不多年岁,尚未娶妻。
沈夫人一把年纪了生的儿子,宝贝的眼珠子一样。
人丁兴旺的家,一进入就让人感觉到窒息。
“臣沈跃华,携一家老小见过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沈跃华领头高声跪拜。
众人应声齐呼:“殿下千岁千岁千岁。”
巍九瑶看着眼前伏了一地的人头:“平身。”
“臣,多谢殿下。”
沈跃华被孙女们扶了起来,巍九瑶被众人迎上了首座的位置。
待她落座,众人才坐下。
一张大桌子,一眼看过去家族关系清清楚楚,她的右手坐着沈玉琅,左手坐着沈跃华,在往后是大夫人,沈伯期,沈大少夫人……到席尾应当就是些庶子庶女了。
这样的席面,妾室自然是上不了桌的。
主人家坐着,妾室恭恭敬敬的在一旁立着。
曲水流觞的席面,越是到尾,后面的人就越发的松懈。
“这就是公主啊,当真是气派!”
“气派又如何!大哥又不喜欢她,大哥喜欢的是音姐姐,要不是她,现在嫁给大哥的就是音姐姐了。”说话之人是沈玉琅的亲妹妹,话里话外都向着沈玉琅:
“我听说昨夜大哥在凤栖院门口跪了一夜呢?整整一夜,大哥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若非公主棒打鸳鸯,哥哥此刻会笑得很开心的和她们坐在一起,而不是面无表情的冷坐在首座。
“也是啊,我听娘说,娶了公主我们就不能随随便便说话了,真讨厌。”
“大哥为什么非要娶公主啊,公主高高在上一点儿都不好,音姐姐还会给我做好玩的,陪我玩呢!娶音姐姐多好啊。”
“闭嘴!”几个小姑娘说话间,中间一男人回头,目光一沉便镇住了几个不安分的小姑娘。
几个小姑娘连忙噤声,乖乖吃东西。
“大哥觉得这公主如何!”小姑娘不闹腾了,又有人开始看向男人了。
男人话中尽是警告:“宫里的女人,不知深浅。”
他这句话没有错。
宫里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个从小长在宫里,还是在漩涡中心长大的女人,怎么可能像是表面上那般无害呢!
嚣张跋扈的倒是不怕,最可怕的就是这种润物细无声的笑面虎。
问的人见男人这么严肃,忍不住瘪嘴,不太认同:“人人都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