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是心病。我的一切心病都来源于这位先生,是他,用他温柔而纵容的注视把我拖入深渊。
他包容我,好像包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可我要的不是这个,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彻底地得到他。我发疯地渴求他,甚至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就是有那种魔力,那种让人发疯的魔力。他让人奋不顾身,义无反顾,只为了能得到他的一眼,哪怕是愤怒,哪怕是怨恨,也不愿意是他平等给予世人的温柔。
所谓心病难医,心病最苦。
4.
——死
七月十四日,巴士底狱被攻陷了。
这是一场革命,但是于皇室而言,这是造反。
我的丈夫懦弱无能,对此表示无能为力,只愿意听天由命。
但是我不愿意。
我绝不愿意向任何的革命派低头,否则将无异于将皇室的尊严践踏在脚下。
很可惜,我的一切斗争都无济于事。没有贵族愿意配合我,革命的火烧到了皇宫。
我和我的丈夫被一同押送到了杜伊勒里宫。
我想要逃跑,可是失败了;我想要联络贵族抵抗革命,可仍旧失败了。
我感到我身处在时代变革的漩涡之中,深深的无力感淹没了我。
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要不是我的挥霍无度,要不是我的任意妄为。我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
我想起了那位先生。同样身处于混乱之中,他是否会感到痛苦?当我挥霍无度损害经济的时候,他是否会感动虚弱?
我想起他曾对我说的:“我当然也会死。”
我真是干了一件最大的蠢事,他一定会恨我的,一定会的,是我把他推到了这个地步。
他会不会因为我而死?他会恨我吗?
……
他来见我了。
“日安,我尊敬的皇后。”他的脸上开始浮现出疲惫与沧桑,我发现他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已经凌乱了,但是这都无损于他的美。
我忍不住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先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您会因我而死吗?对不起,对不起……”
他还是那样温柔地注视着我,好像在看一个孩子那样包容甚至纵容。
“没事的,”他抚摸我的头发,“没事的,我经历过很多,这些不会伤害到我的。”
他的声音环绕在我耳畔,多情且浪漫,我的身上却一阵一阵地发冷。
“这不是你的错,”他说,“这就是历史,是时代注定的变革。”
我抬起头看他,有那么一刹那,我以为我看见了怜悯地注视着世间万物的耶稣基督。他是不是也一样,遍体鳞伤地被钉在十字架上,血流满地,却仍旧带着包容甚至是慈悲的笑,原谅卑微渺小的人们。
“你别怕,我会送你们出逃。”他说。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我以为我会死于叛军的剑下,我宁愿我能那样死去,但是我没想到我会死于他温柔的目光下。
心死成灰,便无畏身死。
5.
——怨憎会
我怨恨他。
怨恨这个在我年幼时便替别人向我求婚的人,怨恨这个替我的丈夫为我戴上戒指的人,怨恨这个无论如何都在原谅、用多情博爱的目光平等地注视着我的人。
无论如何,我都得让他眼中有我。
但是我做不到,我怎么都做不到。
我没有带领这个国/家走上辉煌的能力,甚至也没有彻底毁灭他的能力。
在他眼中,我终究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我的丈夫被处斩了,也许我应该哭的——如果当初为我戴上戒指的不是另一个人的话。
我爱这位先生,也恨他。我的爱与恨一样的强烈。
等到我接受审判的那一天,他在陪审团,就那样怜惜又悲哀地看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那样的眼神?我对他而言,终究是无关紧要!我如审判词所说,是魔女,是将他陷于苦难的罪人。也许历史将留下我罪恶的身影,但我终究不会留在他的眼中。
我闭上眼睛,不愿意去看他。
我会死,是的,我一定会的。在这之后我便是红颜白骨,一抔尘土,了无生息。
逢我所怨,何尝不是苦?
6.
——爱别离
终于轮到我被处斩的那一天了。
其实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我抗争过,但是没有用。好歹我保全了我的尊严。
我茫然地站在行刑台上,四处观望。我企图能看见他的身影,但是我没有看见。
不过都无所谓了。
我想起,我只叫他为“先生”,我只知道他是法/国,但是我还从未听过他的名字。
我想将他以一个人类的身份的记住,但是我不能。
我被蒙上眼睛,跪了下去,将头搁在断头台上。
我听见呐喊,听见惊呼。我看见眼前黑白交织,最后汇成一片流淌的红光。
我的罪恶,我的欲念,一切都将归为尘土。那些纸醉金迷,也都将如梦消散。
他也会死,或许是很久之后,又或许是明天。
但我知道,我将永远与他别离。
7.(第三人称)
——求不得
他不应该对那个小公主有异常的情绪的。
但每当她天真又娇憨地望向他的时候,他总会在心底涌出别样的柔情来。
她和他见过的那些政客都不一样,她只是一个单纯向往美的小姑娘而已。她还只是个孩子,就要离开故国,他得好好照顾她。
也许命运是从他为她戴上婚戒的那一刻开始的,她在神坛下,那样泪光盈盈地瞧着他,用充满天真的占有欲的眼神注视着他,深情又倾慕地问他:“是否连可以摧毁一切的时光都会不得不匍匐在您的脚下呢?”
那时起他便觉得,自己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