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小小年纪长手长脚,已初露少年身量,怀里抱着个白绒绒的物事,笑喊着奔来。
“父亲你看!”少年郎举起来展示,是一个和羊皮水囊同一形状的羊毛套子。
这羊毛料子蓬松如云,一看就是最好的羊皮料
“我做的!”小公子语气里带着炫耀。
“嗯?”云有道笑着接过,往皮水囊上套着,正正好。温度也是。
“嗯……我想的样式,我出钱买的皮子,央梅姑做的。”小公子挠挠头“娘亲不知道呢!”一副求夸夸的语气。
“啧,半年的月钱没有了吧。”云有道偏不如他意。“明日路过扬州府,谁家的小儿郎心心念念着要木偶,唉~”
“爹爹……”小儿郎进学后惯叫父亲母亲的,这是委屈透了。
呵呵,爽朗的笑声腾起,呀,小公子轻声尖叫,被父亲高高抱起。“唔,文宣长大了。”
小公子将脸埋进父亲的肩窝,只露出一点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咯咯的笑个不停。
远远的,那过分显年轻的夫人,掀起了车帘,单手支在下巴上,倚着车窗,满眼含笑,看着男人和孩子一路走来。
多像一幅画啊。
女的明柔如皓月,男的温润如古玉,小的灵动如佳驹。
多好的一家人啊。
唉。姑侄俩心底俱浮起一声叹息。不知道在叹什么,只目光仍追随着那一家子。
小公子和官大人上了马车,将羊皮水囊送到那美妇人怀里。那夫人似是在嗔怪。随即又摸了摸小公子的头。
车夫扬起马鞭,尘土轻扬,终遮了这姑侄俩的视线。
“大夏天的,你们爷俩是要热死我。”美妇人娇嗔。
“柔娘”云有道轻唤了声,讨饶。
“文宣真是有巧思。”柔娘不理会他,揉了揉儿子毛茸茸的头顶,顺势将孩子搂进怀里。
文宣动了动胳膊,想起先生说的,男女授受不亲,可是娘亲的怀抱太舒服了,便没有开口。
“呀,文宣给娘亲抱啦!”柔娘惊异自家的小学究变了性子。
文宣闻言,瞬间像只跳进了热锅的小螃蟹,挣扎着直起了身
“娘亲……”他鼻头闷闷的
“哎呦呦,乖乖又会喊娘亲啦”柔娘伸出魔爪,捧起文宣的小脸蛋,反复揉了揉。又吧唧亲了一下小孩子的额头。
自打进了族学之后,小孩子一天天的一板一眼起来,动不动小眼一垂,紧抿着嘴,“我已经是大孩子了”
夫妻俩惯是万事由着孩子的,保持着对小儿郎的尊重,但心底的失落却是只多不少。这才离了京城,又有了之前的样子,怎不叫人欣喜?
“夫君,离开京城可真是好。”柔娘回头望着云有道,眼睛亮晶晶的。
看着欣喜的妻子,本有着贬谪之愁的云有道心境蓦然开阔了。
他求官,本就是为了给爱妻体面。
那年进士及第,杏园初宴,探花使打马游园折花。只一眼,满园失色。
而后梦一般,名门闺秀成了他这寒门小子的妻。
不愿她成为娘家亲戚的谈资,翰林院修撰笔耕不辍,文坛小有声名。
不愿她艳羡闺友的凤冠霞被,细改了半年的奏章一鸣惊人,受官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妻子请封。
宫宴后,握着娇妻冰寒的手,他暗暗发誓,三年,柔娘,三年内我要让你坐进殿里。
他做到了。
却又牵连妻子远离故土,流离他乡。
官是做够了的,可是柔娘……
柔娘望着窗外,京城渐渐远去,心头的烦闷也一点点消弭,如同拨云见日,终于。
终于啊,离开了那勾心斗角糜烂地。
柔娘惯是厌烦官样的迎来送往,打小见着母亲大姐操劳一家子,从生计到交情,盘算着家族间的盘根错节,这样一眼望到老的劳累,想到就心如死灰。
那年及笄赏梅宴,其实是暗中和裕亲王相看。柳家的小娘子使坏,推她落了水,落下了寒症子嗣艰难。虽面上不虞,心底却有些莫名的窃喜:这下嫁不出去了吧?
倒不是没想过学那崔家小姑,绞了头发当姑子。只是舍不得市井繁华,她还没吃够肉呐。
到了年纪,娘亲心疼的欲言又止,确实让人烦闷。
又是一年百花宴,柔娘避了闺人,独醉在花丛里,偏遇到那个闯园折花的呆子。
“花……花仙子,小生……小生是今年的探花使,云有道。”
“敢……敢问仙子芳名。”
“嗤……少读些花妖书生的话本子吧”柔娘翻了个白眼,落在旁人眼里却是媚眼如丝。
飘飘然如坠仙山的云有道低头作揖,不敢直视“敢问小姐芳名”
醉眼看人人更俏,“抬起头来,让我看看”柔娘玉檀轻吐,卸了名门闺秀的伪装。
探花郎长身玉立,低眉垂眼,耳垂微红。
“婚配了吗,就敢问人芳名”柔娘拎起玉壶,踉跄上前,将人细细打量。
云有道忙伸出手臂虚扶着
“小生尚未婚配,家中父母双亡,祖母姑母由表兄侍奉,薄有田产,无生计之忧。自幼苦读,无青梅竹马,家中表兄三人,没有表妹,学中师父独身一人,没有师妹。自今天之前,未曾心悦他人。”
柔娘愣了一下“啧,你话本子倒是真没少看。”
她对这个书友有点兴趣了。
“看着我。”柔娘醉眼迷蒙,心却是亮堂的,她想看看这个人的心。
云有道垂眸,向下看。
哼!柔娘莫名凭空生出一股恶气“我讨厌比我高的人。”
云有道单膝跪地,抬头仰望。
柔娘挑起他的下巴,对着那双星目,往人的心底细看。直盯的云有道心神震荡。
半晌,朱唇轻启“吏部尚书家的二娘子,郎君敢娶吗?”
云有道的长睫轻颤,到过京城,便没法儿不知道吏部尚书家的二娘子和裕亲王的纠葛。
“我敢。”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