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已是暖季,昨夜的雨翌日一早已然干了,未有雨后的痕迹,只不过是花香浓厚了些。
昔日的公主府,如今的顾府之中,丫鬟已在备膳,顾即是一夜好梦,醒来时随处摸了摸,见是自家床榻,他微微松了口气。
“阿觉。”
顾即是唤了一声,门外的护卫立刻推门进来,许是怕漏风,随手将门合上。
“公子。”
“我是……如何回来的?”
“是一位小姐将公子送回,应是柳家的那位小姐,我识得柳家的梁夫人,因而认出了她。”
阿觉常在京中行走,认识的人便多了起来,他回了话就在一旁候着,屋中又变的沉默起来,顾即是扶着床沿,慢慢起身。
“柳梁若可有进府?”
“未曾,毕竟是女儿家,若进了府会遭人闲话,将公子送回后,她便走了。”
顾即是向前扶了扶,阿觉立马上前,将衣袍递于他。
“昨日她为我出言,又相救于我,你觉着该送什么礼,还这恩情?”
这可难到了阿觉。
他挠了挠头,也不知送什么才好。
“公子要不先欠着,日后再一道还清,还的急了,也寻不到一个合心意的物件。”
顾即是认同了他的话,暂且不再提送礼之事,先随意送些过去。
穿戴好后,莫名想起了国子监,他皱了皱眉,那地方他并不打算去了。
“阿觉,西院的公孙先生可还在府中?”
“在的,自从来祭拜公主后,他便留在了府中,没再离开。”
顾即是有意让他去做柳梁若的夫子,想了想便坐上轮椅,打算亲自去请人。
公孙先生来府足足四个月,也没同顾即是说过一句话,他正在院中饮茶,未与人交谈。
转眸见了顾即是,他怔愣了片刻,放下青绿茶杯起身相迎。
“顾公子,特意来此所为何事?”
公孙先生夹杂着几分期待,行至顾即是跟前,从阿觉那接过轮椅,将他推至石桌旁,两人相对而坐。
顾即是理了理宽大的衣袖,直言了来意。
“母亲常说公孙先生有大才,即是才疏学浅,想请先生教导文识。”
公孙先生在此等了四个月,总算等到了这一日,如此才不负齐君公主所托。
“公孙久不离府,就等着公子这句话,敢问公子想学什么本事,凡是存于世的,公孙都会一些。”
公孙先生遥想着往后,定要将顾即是培养成国之名士。
“即是想请先生,去做柳家小姐的夫子。”
“做柳家小姐的……夫子?”
公孙先生愣在一旁,不可置信道:“你不需要我教导?”
“即是尚可自学。”
公孙先生依旧不死心,带着几分期望问道:“我所学甚多,只不过常年在山中不出,这才无人知晓,公子让我去教旁人,可是在考验于我?”
顾即是淡淡笑道:“柳家小姐才言绝佳,不是一般的官家小姐,公孙先生教她也能有个传承的学生,以她的才学定不会埋没了先生。”
公孙先生一改方才的想法,认真问道:“柳家小姐真有公子说的这般才学?”
“国子监年年榜首,不是皇子世家,都为她所得,其父正是柳平山,昔日一剑青山惧的左将军,当年争太子位时,舅舅被困在青山镇,他凭一己之力,救回了舅舅。”
公孙先生微微点了点头,认可了柳梁若。
“公子所请,公孙应下了,昔日我便住在青山镇,他一骑过山护佑陛下,我是见过的,只可惜英年早逝,十二年已过,无人还记着他。”
公孙先生感叹着往事,不由得望了望烈日,当年未归隐时,他亦是这般敢言,回了京城,似乎又寻回了自己。
“公孙先生可有要事需办,若是没有,即是想尽早请先生去见见柳家小姐。”
“今日正好得空,公子若不忙,这个时辰便能去一趟。”
顾即是闻言,便让阿觉备了马,另外还带了几车上品锦布,他知柳家有不少布庄,自是能用上这些布匹。
待到顾府外头,公孙先生见了那几车锦布,疑惑了一阵,进了马车,才出言相问。
“公子去柳府,备的礼似乎多了些。”
寻常关系一马车的礼品已是多了,顾即是却备了十车。
“她救我性命,自该还礼,若是无缘无故出现在她府上,也会让人怀疑,我仇家甚多,既是恩人,便不能连累了她。”
以还礼相见,旁人也不会多想,若是以夫子为由,王家只会以为两家相近,一道将柳府视为眼中钉。
“公子为柳家考虑良多,可是……”
“没什么可是,得人相救,哪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顾即是顿了顿,微微舒了口气,又道:
“先生不知我遇刺时,那段路头一个路过的并不是柳梁若,我虽瞧不见,耳力可是好的,十来辆马车一一驶过,却只有她愿下车相救,先生觉着我该不该为柳家考虑?”
公孙先生闻言,愈发好奇柳家小姐是个怎样的女子。
“京中人心过杂,只为己利,不管别人死活,同她这般心善的姑娘可不多见,公子可有考虑过?”
“不了,我一具残身,怎敢误她,再者良缘要的是两情相悦,我与她尚且年少,自是以学业为重,如此才能在尔虞我诈的京城夺个权名。”
顾即是眼盲心不盲,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待到柳府外,他想着亲自扣门,奈何不知门环所在,便只能让阿觉代劳。
柳家下人没有耽搁,听见扣门声,便打开了府门,瞧见顾即是身子不便,他未再多瞧,移开了眼,只恐惹得来客不喜。
“敢问几位因何而来?府中向来无客上门,几位可是寻错了,东边还有一家柳府,你们莫不是寻那一家,以往也常有人走错。”
顾即是温和笑着,拱手道:“在下顾即是,特来还礼以谢柳家小姐的救命之恩,烦请通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