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快离开这个人!”
苏华裳疾步向前,一边思考着用什么说辞。显然,“重生”和“时光倒流”这种说法只会让老师困惑。况且,她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在白绫赐死的那一刻突然回到三年前。
眼前的少年叶子湑,他为什么和自己的老师在一起?是朝廷派来抓他们的吗?还是……?
“这个人……很危险!”
她脱口而出。
“是吗。”少年的嘴角上挑得更厉害。
他仍提着那灯,执着那剑,不徐不缓地迎着她走过去。
烟火划破夜色,长街深处的小少女咬着嘴唇看着他,眼神里全是惊恐,好像在看一个魔鬼。漫天璀璨的流火落在她苍白美丽的脸庞上,如同水彩在羊脂白玉的小像上肆意涂鸦。
“苏罗,我很危险吗?”
少年模样的死对头叶子湑,神情乖张又放肆。他抬起长剑,歪着头,以剑尖挑起她的一缕发梢,唇角的微笑介于玩笑和严肃之间。
他手中提着的那一盏莲花灯随风摇曳,把两人靠近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拖得很长,晃作暧昧不清的一团。
苏华裳极紧张,却依旧迎着他的目光扬起脸。
他的目光逼人却陌生,说明他是第一次见她。重生的,确实只有苏华裳一个人。
她心里疑惑,前世的记忆里,她初遇叶子湑是在三年以后的御花园里,芙蓉出水,夏雨扑簌,那个官服端正的青年文臣性子清冷孤僻,不曾佩剑,也全然不似这般放纵骄傲。
三年间,发生过什么?
“阿离,别逗小华裳了。”一旁的苏老咳嗽一声,打破了冰封的对峙,转脸看向苏华裳,“徒儿啊,这位小友虽然拿着剑,却不危险。他是叶离,我的一位故人之子。”
苏华裳眨了眨眼睛:死对头和自己的老师竟然认识?
是了,永嘉十年,死对头还未及冠,尚未取字。
她记得,要到了永嘉十三年,叶子湑才被长公主举荐,做了殿中侍御史。
那么现在,少年叶离不是从朝廷来的?也不是来抓人的?
再抬眼看面前的人,她发现他歪着头微笑,眼里并无杀意,只存着几分逗弄新朋友的少年顽劣。
……他真的和前世记忆里的那位冰山脸是同一个人?
“老师,迟了……”她小声说。
“什么迟了?”
“‘他不危险’这句话,说得迟了……”
说话间,少年叶离上挑的嘴角挑着挑着抽搐了一下。而后,他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露出复杂的神情。
“砰”的一声,他整个人直直地朝她倒了下去。苏华裳很好心地挪开了一步,不仅没有扶他,还让出了一片冰冷坚硬的青石砖。
“我刚刚撒了一点麻沸散。”她朝老师解释道,手指绕着被剑锋挑起的那缕头发。
所谓一点,就是能麻倒一头牛的意思。
叶离挑起她发梢的时候,她已经撒好了攒在袖中的一包麻沸散,细小的白色颗粒在夜幕的掩饰下,随着晚风一点一点地流进他的鼻息里。
死对头倒下的时候衣角掠过她的指尖,她随手加了一把力,顺势让他的额头完美地砸在一块小砖上。那盏莲花灯摔在她脚边,明明暗暗的烛火掩饰了她眼底的一丝得意。
虽然此叶离不是彼叶离,但是报复死对头得逞的感觉真畅快。
“徒儿啊,你这……”苏老用指节摸了摸鼻尖,话锋一转,“见面就下药,不愧是我‘病仙人’的嫡传弟子!”
“病仙人”是苏老的一个诨号,因为常年咳嗽、医术如仙而得名,在医馆前后百十间坊市里也算颇有些盛名。
话还没说完,苏老惊讶地看见小徒弟的眼睛忽地泛红。夜色渐浓,烟火阑珊,她踩着拖地的裙摆跑过来,抱住老人,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哎呦,小徒儿,怎么哭了?”苏老轻轻地拍着小徒弟的背,“不就是白日里吵了一架,我不准你独个儿出门去看天子燃灯吗?不哭不哭,你这不是看着灯了?”
苏华裳只顾着哭,什么也没回答。苏老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这个小徒弟是遭受了很多很多的苦、经过了多年的岁月、从很远的地方回来了。她回来的时候,带着满腹的伤心和委屈,以及失而复得的惊喜和慌乱。
“老师,我听了话,没去文庙看灯……”她抽抽搭搭地说,一张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清亮的泪水,“可是,天子好像看见我了,派了一队金吾卫去医馆找我……”
苏老的眸光一黯,沉声道:“他,看见你了?”
苏华裳一愣,老师的语气,仿佛预测到了皇帝会看中她一般。
“金吾卫今晚去过医馆了?”苏老又问,“他们没带走你?”
“他们想带我走,”苏华裳抿了抿唇,“被我用许多麻沸散迷晕了,倒在院子里。”
“不能等了,立即出城。”苏老按了按她的肩膀,“现在就走,也许还来得及……”
远处的文庙里,灯火渐渐暗淡了,丝簧之声慢慢远去,天子的龙船也离开了。
浩大的人流正在散开,从城外进来观礼的百姓陆续出城回家。夏川每日都有宵禁,这三日灯会,破例解了禁制,允许城外的百姓在夜里进城看灯。
子夜之前,他们可以隐藏在出城的人潮里离开,这是最后的机会。
“小华裳。”走了几步,苏老停住了。他直起身子,仰头望天,忽而发问。
“天子看中你,接你入宫,一生就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嫁入皇家,也算是女子所能盼望的最好福分。老师也会为你骄傲。”
是。前世入宫时,苏华裳也曾满心骄傲和欢喜。
“你若是愿意入宫,也不必跟着我这个老头子学医了。”他望过来,脸上的神情在夜色里捉摸不定。
“孩子,你自己的一生,由你自己决定。”
“老师,我早就想好了,”苏华裳轻轻地说,“我不要富贵,也不要荣华。我要跟着老师,行医救人。能救得一人,便救一人,能守得一方,便守一方。”
她下意识地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