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格外安静,朝臣们的眼睛都瞪得溜圆,目光像织布梭子一样在几个人中间来回穿梭。 平时的朝堂有冯观岚一个人对抗贺家父子就足够精彩,如今又多了一个靖南王妃,更加剑拔弩张,精彩纷呈。 太后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此时再后悔已经来不及,只得沉着脸道:“行了,都别说了,靖南王妃要留下就留下吧,这个时候再出去确实没什么意义。”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哀家有些话也不怕当着你的面说,朝廷对功臣的犒赏是有定例的,只有打了胜仗的皇室才当得起百官出城相迎的仪式,其余人便是有再大的功劳也不行的。” “既是有定例,我家王爷自然不能逾矩。”楚昭说道,突然话锋一转,“只是不知这规矩是谁定的?” 众人皆是一怔,贺云阶本能地意识到她在挖坑,没等想好措辞,太后已经脱口而出:“自然是先祖定下的。” “先祖定下的规矩,后来的皇帝就不能更改吗?”楚昭又问,“我记得高祖羲和曾立下女子可以入朝为官的规定,如果先祖的规定都不能更改,为何如今没有女子做官了?” “……”太后也愣住,意识到自己掉了坑,不禁有点恼羞成怒。 一个官员站出来呵斥道:“靖南王妃不要仗着有些许功劳就在这里大放厥词,天子的决定岂是你能随便质疑的?” 楚昭微微一笑,面对指责不急不恼:“既然天子的决定不能随便质疑,那我想问问在场诸位,尔等对陛下的决定究竟是赞同还是反对?” “……” 这下不仅是太后和贺阁老无话可说,殿中一众官员也齐齐哑了声。 楚轩瞪大眼睛,看着楚昭三言两语就把所有人问得哑口无言,不禁又羡慕又激动,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靖南王妃太猛了,即便身为天子的他都自愧不如。 从小到大生活在母后与舅舅掌控中的他,做梦都想有这样舌战群儒,威震八方的高光时刻,但他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勇气。 靖南王妃一个女流之辈,却做到了他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他没有觉得她咄咄逼人,反倒觉得她比之前更加魅力四射,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 “靖南王妃言之有理,先祖是皇帝,朕也是皇帝,是皇帝自然可以另立新规。”楚轩说道,“何况朕也不是要破坏先祖的规定,只是在规定之外为靖南王破一次例,以嘉奖他们夫妻对朝廷的贡献,如此有何不可?” 满朝文武无一人出声回答,看着皇帝陛下像受了刺激似的侃侃而谈,全然不把太后和阁老放在眼里,所有人都惊得瞠目结舌,怀疑他是不是被鬼上了身。 太后也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皇帝,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掉了包。 贺云阶和父亲对视一眼,正要站出来反驳楚轩,冯观岚突然带头跪了下去,口中高呼:“陛下圣明!” 冯观岚一派的官员也随即跪下,口中高呼:“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楚昭也跟着喊了一声。 楚轩得到她的认可,顿时心花怒放,飘飘然飞上了云端。 贺家父子一派的官员全都始料未及,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补救。 这时,冯观岚忽然提名道:“方大人,你身为左都御史,对陛下的决定是何意见?”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问得一怔,下一刻,满殿的目光都集中在左都御史方唯贤身上。 方唯贤暗叫一声不好,心中暗骂冯观岚个死太监不办人事。 满朝的文武官员,除了冯观岚和小阁老,只有他是认识靖南王妃的,并且靖南王妃还是他母亲的救命恩人。 可他偏偏又是贺家父子阵营的人。 他不知道这个关系该如何平衡,因此从靖南王妃一进殿,就低着头极力隐藏自己,生怕靖南王妃认出他和他打招呼。 可谁能想到,他躲过了靖南王妃,却被冯观岚一嗓子给薅了出来。 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靖南王妃也在看着他。 如果他赞同皇帝,阁老小阁老肯定不会放过他。 如果他反对皇帝,万一靖南王妃一怒之下把他老母亲怀孕打胎的事情抖搂出来,他还有什么脸在官场上混? 左右都是绝路,左右都是个死,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方大人,你说话呀,行与不行,有这么难抉择吗?”冯观岚催促道。 “是啊方大人,咱们还是老乡呢,你可要为我和王爷说句公道话呀!”楚昭也说道。 老乡? 朝臣们被楚昭一提醒,顿时想起方唯贤前段时间逢人就夸靖南王妃医术高明,治好了他母亲的顽疾,还极力举荐靖南王妃进京为太后治病的事。 他明明早就认识靖南王妃,方才大家问这是谁的时候,他愣是一声没吭,真真是只老狐狸! 于是大家纷纷开口拿捏他:“方大人,我等素来以你马首是瞻,你快说句话吧!” 方唯贤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一头碰死在柱子上。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丢官事小,丢脸事大,硬着头皮一咬牙,跪下喊了一声“陛下圣明”。 贺平川立即冷了脸,目光阴森森地看了他一眼。 贺云阶似乎早料到他会反水,骨节分明的双手握着笏板,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事已至此,他再发言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昨天在皇帝寝宫,他就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并特地告知太后,让太后给皇帝下了死命令。 他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皇帝敢违逆太后的旨意,更没想到楚昭和冯观岚配合得如此默契,就像事先排练过无数遍一样。 他只能说,他又一次低估了这两个人。 而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