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唯贤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了冯观岚。 这让贺云阶感到很不可思议。 “方大人想好了,当真要和冯公公一起走吗?” 方唯贤苦笑,对他抱拳一揖:“本官也是迫不得已,还请小阁老见谅。” 他能在这个年纪坐上左都御史的位子,自然不会是个傻子。 所以他心里清楚,靖南王妃让冯观岚赶在这个时候过来,并不是真的为了救他,而是为了当着小阁老的面坐实他们的关系。 她要让小阁老知道,他已经被她收买,不可能再对贺家忠心不二。 这样一来,贺家自然不会再信任他,重用他,不管他今晚跟不跟冯观岚走,在小阁老眼里都已经是一颗废棋。 废棋的下场就是被丢弃或被碾碎,哪怕他是朝廷二品大员,命运也不由自己。 没办法,谁让贺家父子在朝堂一手遮天呢? 因此,他即便不是出于本心,也不得不选择冯观岚,或者说,除了冯观岚,他已经别无选择。 贺云阶何等聪明,很快也想通了其中关节,对方唯贤温声道:“方大人不要多想,本阁此次前来只为解惑,没有其他任何意思,你是太后与阁老倚重的肱骨之臣,本阁向你保证,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动摇你在朝中的地位。” “这……”方唯贤被他一番话说得犹豫起来,下意识看了冯观岚一眼。 冯观岚不以为然一声轻笑:“小阁老胸襟宽广,他都说了无论方大人做什么决定都不影响你在朝中的地位,那方大人还犹豫什么,赶紧跟咱家回去协同办案吧!” 说罢又笑着看向贺云阶:“小阁老光风霁月,想必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吧?” “……”贺云阶一番苦心,被他四两拨千斤轻飘飘化解,气得直想杀人。 夜越来越深,风越来越冷,他已经没耐心再与这厚颜无耻之人纠缠,冷着脸吩咐身后的随从把方唯贤带走。 随从领命上前,对方唯贤伸手作请:“方大人请吧!” “我看谁敢!”冯观岚厉喝一声,刷地一下抽出腰刀拦在方唯贤面前,“锦羽卫想要的人,从来没有要不到的,今晚方唯贤必须跟咱家走,谁敢阻拦,别怪咱家刀下无情!” 他这边一拔刀,所有的锦羽卫全都拔刀出鞘,随时准备开战。 贺云阶带来的自然也不是普通随从,见势不对,也都拔刀严阵以待。 战火一触即发,冯观岚冷眼看向贺云阶:“小阁老可想好了,锦羽卫的刀挥出去,不喝饱了血是不会收回的。” “好啊,本阁也正想领教领教冯公公究竟有多厉害!”贺云阶的语气平静一如往常,缓缓抬手下达命令,“今晚本阁若带不走方唯贤,所有人都得死!” “是!”随从齐声应是,立刻挥刀向冯观岚和锦羽卫杀去。 千钧一发之际,方唯贤突然冲上来,一把抓住冯观岚的手,将他的刀插进了自己腹部。 “扑哧”一声,利刃刺破衣料扎入腹腔,很轻微的声响,却让现场变得一片死寂。 冯观岚没想到。 贺云阶也没想到。 所有人都没想到。 方唯贤握着冯观岚的手,艰难喘息道:“二位大人不要争了,我死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 朝云宫里,楚昭已经睡下,青玉突然进来唤她:“王妃,冯公公来了,说有急事要见您。” 冯观岚? 这个时辰他能有什么急事? 楚昭坐起来,披衣下床:“人呢,带我去看看。” “就在院子里。”青玉说道,一手掌灯,一手扶着她往外走,“王妃小心脚下。” 楚昭出了门,借着廊下的灯笼看去,果然见冯观岚身穿飞鱼服站在台阶下,神色十分凝重,身后还有几个抬肩辇的太监。 “冯公公,出了什么事?”楚昭问道。 冯观岚跨上台阶,躬身道:“左都御史方唯贤受了重伤,此时正在太医院抢救,听闻王妃擅长外伤缝合,咱家特来相请。” “方唯贤?”楚昭听到这个名字,瞌睡一下子全跑了,“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受伤?”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王妃先走着,路上我再同你解释。”冯观岚说道。 楚昭见他着急,料想方唯贤的伤势肯定十分凶险,当下不再多说,叫铁锤带上药箱,坐上肩辇随他匆忙向太医院赶去。 路上,冯观岚把事情原委大致说了一遍,楚昭听完,沉默片刻才道:“贺云阶呢?” “在太医院。”冯观岚说,“他和我一起把方唯贤送过去的。” 方唯贤是朝廷二品大员,都察院的一把手,和六部尚书平起平坐,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官员突然死亡,必会引起朝堂骚乱,即便贺家再一手遮天也是遮不住的。 因此,贺云阶可以不在乎他的性命,却不能不在乎他的死亡带来的各种连锁反应,以及对贺家其他党羽的影响。 否则他也不会大晚上的亲自和冯观岚一起把人送到太医院。 楚昭让冯观岚去找方唯贤,本意确实是想把方唯贤架到孤立无援的处境,再趁机收服他为自己所用。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方唯贤竟被这两位逼到了切腹自尽的份上。 可想而知,这两位在京城官员们的眼里,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到了太医院,楚昭被冯观岚扶下肩辇,看到灯火通明的院子里负手立着一个绯色袍服的清瘦身影,正是小阁老贺云阶。 贺云阶身后的屋子里同样灯火通明,一群人在里面忙忙碌碌,廊下时不时有人端着水盆进进出出。 看到楚昭过来,贺云阶的身子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