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流限行,古斯特只能停在巷口。
老城区的建筑多是保护性文物,不过这儿一线之隔的地方,既有商圈,又有摩登大楼。
一世热闹,一世安静。
泾渭分明,两方境地。
贺清越先下了车,初弦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
老城区人声鼎沸,摩肩擦踵,贺清越微微皱眉,伸手护住初弦,将她与拥挤人流隔开。
她被身后急匆匆的上班族碰到肩膀,差点儿歪进贺清越怀里。
险而又险,扶着他手臂稳住了。
她立即站定,松手,仿佛被烫着了似的。
贺清越觑她,烫着的不是手,该是脸。
“抱歉。”
讷讷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
贺清越没计较,往里看一眼,问她:“走哪条路?”
初弦领他穿街走巷,路过一家很有年头的早餐店,贺清越慢下脚步,沉吟一息。
她也跟着停下,站在他身侧,踮了踮脚,视线越过大排长龙的队伍。
“李叔的蒸粉远近驰名。”
她疑惑地看着贺清越,拿捏不定的语气:“贺先生......还没吃早吗?”
“随便垫了一口。”他避重就轻,反而把问题丢回去:“你呢?吃饱了没,要不要额外打包一份?”
初弦急忙摇头:“我吃好了。”
两人站得后,路人错以为这是排队的末尾,初弦察觉,细声细气提醒贺清越让位。
远处自行车叮铃,近处高低起伏的买卖声,他一时听不清,半俯下腰。
“什么?”
声线温沉如水,不觉他本人冷峭。
初弦脚尖一动,刚要避,李叔老婆眼尖地捉住她。
“小初!”李阿姨飞快在围兜上擦了擦双手,向她小跑过来,“吃什么?阿姨现在给你做。”
说完才发现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人,贺清越迎上对方探究的视线,温和地点了点头。
“不用啦阿姨。”
初弦笑了笑,看得贺清越稀奇。
原来面对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她笑起来是这番模样。
眼尾弯弯的翘,生动又可爱。
李阿姨迟疑问:“这位是......小初你朋友?”
看不大出真实年纪,很年轻,但气质很盛,定是泼天富贵里养出来的人。
“不是。”
贺清越看她一眼,停了几秒,才让她迟疑地接上了话:“这位是我领导。”
李阿姨目露疑惑,嘀咕了句没人听得清的话:“还以为是小初朋友呢。”
初弦歪着头,无辜极了。
“领导要不要尝一尝我们家蒸粉?小初最喜欢吃了。”
贺清越客客气气:“我小时候常吃你们家。可惜今日不得空,我和初弦还有事。”
李阿姨和初弦对视一眼,大大地笑起来:“咱们家啊,没人吃过了不叫好。下次领导和小初来,我请你们吃。”
“谢谢李阿姨。”初弦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了。”
走两步,贺清越忽然问:“用不用给许教授买一份?”
“许教授从不吃外面的早点。刚到研究院那会儿,我天天带不同样的早点,结果都让我一人吃双份。”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细白骨感的手指捎到毛茸茸的碎发。
“一个月胖了差不多三斤。”
意外之喜。
竟因为这事儿打开她的话匣。
贺清越很有赞同的意思:“还是太瘦了。”
“我吗?”她指着自己,眼眸让路过的早点摊子熏得亮晶晶:“其实我很能吃,就是不容易胖。”
“以后得多吃点。”
她这回不肯摇头,机灵地岔开话题:“贺先生以前吃过李叔蒸粉吗?”
“出国前常吃。”他是闲话般温和到近乎纵容的口吻:“回国后工作太忙,大概是有好几年没吃过了。”
贺清越口中的好几年或许得用近十年的时间维度来计算,初弦没悟出,若有所思道:“哦。”
“改日吧。”
他自然而然让她走在人行道内侧,早晨的风仍然刺骨,冷飕飕地扑过来,绕在他身上,吹不到她。
“什么改日?”
“改日你陪我吃一趟。”
她差点左脚绊右脚,卡了一下。
惹得贺清越轻笑:“怎么毛毛躁躁的。”
这话,亲昵太过,且有长辈怜惜的口吻,初弦浑身不适应。
机灵劲儿转瞬即逝,这回变得笨拙:“除了李叔蒸粉,老城区有还有很多历史悠久的早点摊,不惹眼,藏得也密,都在犄角旮旯里,别说外地人,就连本地人知道得也少。”
“是吗?”贺清越不疾不徐地扬了尾调,听得出心情愉悦:“看来小初老师很有门道,下次也带我尝尝?”
小初老师。
原来他口中的“老师”,冠上前称,是这四个字。
往日走这段路,打三两声招呼,遇过转角两只黑猫,就到了头。
可贺清越陪着她慢慢走,狭小的单行道却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厚重铅云不着痕迹积压,又要酝酿一场呼之欲来的风雪。
研究院内靠四合院,上世纪传下来,如今很有年头,门前砖瓦斑驳不似人为做旧。
墙角挨着一排雪色的无名小花,泥地是湿的,有一串猫脚印。
初弦推开门,熟悉清脆的铃响。
他站定脚,飞檐挂着细细风铃。
上面有张胡桃木的的笺条,定睛看,是“雅量高致”四个字。
瘦金体,贺清越第一直觉,该是初弦的字。
门开撞响,门闭也撞响。
伴着她清嫩的声儿:“老师,早上好呀!”
贺清越闲庭信步,体贴妥善关门,阻绝愈发狂暴的冷风。
他算是发现,这姑娘待上亲近的人,说话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