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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 3)

居三年,日日蔬食布衣,行持跪诵,直至孝期满了才回城,尚未开始议亲。

但已经有很多户人家闻风而动,想要摘走这朵艳绝长安的花。

二夫人唯恐夜长梦多,当即遣管事去了市丞府。也不知许了什么好处,翌日许市丞就悄悄将‘意外’受伤昏迷的女儿送入二房的手里,又对外称女儿太思念亡母,伤心过度而逝。

犹记得刚醒来时,许娘子尚有抗争的心气。

一听得许家发丧的消息,她眼里的光便黯然熄灭了,整个人变得死气沉沉。之后哪怕受八关斋戒,每日只得一碗清水为食,夜夜要为崔五郎抄血经祈福,她都木然照做了。

哪怕今夜披上嫁衣后将被封进不见天日的棺椁,与尸体腐败的崔五郎葬在一起,她亦没有一丝挣扎的迹象。

美人如斯,命薄如纸。

唉!

妙华掩下心中深深的惋惜,正绞尽脑汁想说点俏皮话哄她,就听得外面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只见神情倨傲的周嬷嬷掀起帘子进来,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砰地搁在案几上,颐指气使道:“许娘子,该喝药了。”

今夜亥时一刻,是个好时辰。

宜动土,宜安葬。

二房已养了这个小蹄子好些天,是时候送她下去陪伴五郎君了。

若是以前,凭她的出身顶多只能做个妾。现下情况特殊,才让她捞着了天大的好处。

真是便宜了她!

周嬷嬷原打算灌一副毒.药直接送她上路,但二夫人担心药性太烈,会导致其七窍流血,面目狰狞,吓到生前最爱重美色的儿子。权衡后换成了药效温和的软骨散,好让她躺在棺椁中绵软无力地等待死亡的降临,尸体平和安详,容颜无损。

“多谢夫人体恤。”

许奂若语气轻柔地回了句,旋即在周嬷嬷的注视下捧起药碗,小口小口抿尽了苦涩的药汁,顺手把空碗放下。

或许是体力不支之故,她竟一个不小心没有端稳,失手将其滑落在地,碎片四溅。

“许娘子莫动,我来收拾就好!”

见许奂若虚弱成这副模样了,却还记着好心的去拾掇那些瓷片。妙华心有不忍,急忙扑上去劝阻道。

“行了,不就是个破碗?能值几个钱?”

周嬷嬷最瞧不上的就是许奂若这副小家子气的作态,见状不耐烦地拽起她的胳膊,催促其动身。

“烦请嬷嬷带路。”

这厢许奂若不动声色拢了拢衣袖,走出暗室,被候在门外的俏婢小心地扶上帷帘垂挂的肩舆,由四名健壮的仆役抬舆起步,在萧瑟的夜风中往灵堂的方向行去。

有两把精致的大红刺绣团扇交叠挡在脸前,令得她视物皆蒙上了朦胧的红。

一眼望去,但见花木扶疏的园子里赤影绰绰,朱栏碧瓦间血色重重,从地底幽幽升起的雾气宛若涌动的血水。处处透着不祥的意味,阴气森森,半点不似在人间。

“好教许娘子知晓,这可是寸土寸金的崇仁坊,普天之下离皇城最近的地方。礼会院、进奏院、长公主府、英国公府和宰相府都在这坊里头,但咱们清河崔氏的府邸还是占据了整整三分之一的地界,任谁也越不过这份尊贵去。”

路上,周嬷嬷面有得色道。

许奂若静静听着。

清河崔氏。

居五姓七望之首,钟鸣鼎食,世代簪缨,权势滔天,列《氏族志》第一等的清河崔氏。

若非这般有底蕴有权势的士族门阀,焉能轻易就打动她趋炎附势的爹,痛快的把她卖与一个死人?

“府里的郎君们是正统嫡支,世家风范,高贵无比。任旁支子弟们拍马也赶不上!”而周嬷嬷还在喋喋不休。

“五郎他眼光可高了,连公主都未必瞧得上。能给他陪葬,是许娘子你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对了!家主也会来灵堂上香,你可得好好端着,莫要阿谀逢迎,丢二房的脸!”

说着压低声音,隐有些不甘道:“他也就占了长房长子的便宜。明明二老爷德高望重,辈分也摆在那儿,怎么也比他那种只会杀……”

后半截戛然而止。

即使是在二房自己的地盘,身边又都是信得过的心腹,周嬷嬷仍不敢把抱怨的内容说完整。

许奂若懒得去探究长房与二房的恩怨纷争,也不好奇所谓的家主是何等人物,只悄然将衣袖下柔嫩的肌肤贴紧断口锋利的瓷片,重重硌了上去。

她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饿了整整七天,风一吹就倒。加之一贯顺从的表现,人人都视她为砧板上待宰的死肉,成功卸下了对她的戒心,出门前没有搜她的身,便于她藏下了它。

很快,最外层的皮肉破开,有了一个不算浅的血口。

她仍嫌不够,顺着伤处往更深处硌去。

血,慢慢从她的手臂间滑下,落到大红的裙摆上,就如水珠入海,迅速湮灭了行迹。

此番自是有些疼,但比她预想中轻微,勉强能对抗药性发作的无力感,用以保持清醒,好在落葬后尝试尽快脱身。

周嬷嬷曾在她面前炫耀过二房爱子如命,说是在崔五郎病重之际就着手建造了带正门、书房、耳室和珍宝阁的地下墓室,奉行事死如事生之道,布局和他生前所居之处是一模一样的。

这恰好是她的机会。

若棺椁如寻常百姓下葬那样放入挖好的土坑,用沉重的条石和黄土层层填埋,那凭她的力气无疑是推不开棺材板的,只能眼睁睁等死。

但墓室不同,修建得很是宽敞,人在里头活动自如,说不定便能摸索到逃出去的路。

不过,许奂若亦做好了费尽心思仍是一场空的准备。

尽人事,听天命。

也只能如此了。

“到了。”

约莫一刻钟后,肩舆停在了灵堂前的空地上。

许奂若信手在华丽的嫁衣上擦干了血迹,作柔弱乏力状被俏婢搀扶着下来,交到周嬷嬷手里,如提线木偶被操纵着一步步前行,踩碎了一地如霜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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