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抛弃的人,不过是一颗棋子,还谈何小姐的身份,娘死后,我在这世上已经无家可归,洛家与我更是形同陌路。”
玉碧怔了怔,不太明白她的话,“小姐的意思,是要叫我离开吗?”
“我回到大庆,正如你所见,背负着让我娘入洛家宗祠使命,可前路渺茫,不知还会遇到何事,可能会比那日更加凶险,日后能否护你周全不得所知,与其留在我身边,还不如放你自由。”沈慕生故作轻松,心里又如何舍得,却也是真心不希望玉碧的一生会被她绊住。
“小姐,我无父无母在这世上犹如浮萍四处飘荡,从老爷把我买回洛家照顾你,便从小跟您一起长大,早就将您当成自己家人一般,小姐或许觉得自由很珍贵,可我没读过什么书,不懂这些,我只要能跟在小姐身边就好。”玉碧哽咽道,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她怕沈慕生真的会赶她走。
沈慕生渴望自由,她便以为所有人都想要自由,而在这乱世,自由本就虚无缥缈,每个人总要为能生存下去做点什么,精神自由和身体自由总会舍弃一样,玉碧没读过书,没有像她那般受过高等教育和现代教育的洗礼。在玉碧眼里,她只是这个社会底层的婢女,有主子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归宿。
“好,你既不愿意,那日后我们便以姐妹相称,可好啊?”
玉碧一时愣住不知如何是好,阿姐这个称谓对她而言太过陌生,低头道,“小姐,这不合适。”
沈慕生明知玉碧向来守规矩礼仪,自是会觉得此举不妥,抚上玉碧胳膊,轻言道,“不合适啊?那我问你,比起年岁,我是否长于你?”
“是。”
“你同我是否一起长大?”
“是。”
“你是否把我的命看得比你自己都重要?”
“这是自然,玉碧死都会护好小姐的。”
“那我再问你,你做的这些,相比于洛家对我做的,有何感想?”
玉碧没有应声。
洛家人尚且都是跟洛晚之有着血缘亲疏关系的人,却也全然不顾她死活,将她嫁去山高水远的北域不闻不问,只有玉碧能说得上话,于沈慕生而言,早就没把玉碧当个下人看待。
“所以,你是认我这个阿姐不认。”
“认,当然认,谢谢小姐不嫌弃。”这小姐唤多了,一时之间让改口确实有点不习惯。
沈慕生眉梢上挑,双眼微睁地看着玉碧,急得她连忙改口,“是阿姐,阿姐请喝茶。”
玉碧赶紧给刚认的姐姐斟茶,满脸欢喜,“我以后就有阿姐了。”
“对了,阿姐,那日我们回来,你就病倒了,辰羽公子费了些时日给夫人重新做了个金盎,好生放在后堂。”
金盎本是用于二次下葬的之物,若先人入葬一年以上,将先人骨灰挖掘装进金盎后再葬于其他地方。
沈慕生意识到一件事,关于母亲真正的死因还未从可知,如今已然死无对证,可明显的脾胃之症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致死,这件事一直困扰着她,那日在坟前,骨灰撒在地上,她明显看到有些骨块呈粉红色,这说明死者生前得过慢性疾病,脾胃之症得以佐证,可当时凶险,一心只想尸骨保存好,没能仔细查看,“带我去看看。”
玉碧带着她走到后堂,从柜子里拿出金盎,看上去,的确是费了一番心思制作,罐子表面还画有一朵海棠花。
沈慕生抱起罐子正要打开。
“阿姐,这么做真的好吗?”在玉碧看来,将尸骨倒出来就是对死者本就大不敬。
沈慕生何尝不知道,但为了查清真相,只能如此,“你没听说过仵作吗?专门验尸的,有时候,死人也是能说话的。”
玉碧铺了块布在桌上,将金盎里的尸骨倒到上面。
“娘,对不住了。”
沈慕生看着眼前的尸骨,有些呈粉末状的实在看不出来异样,但她发现一块骨头一半是明显的黑色,便用银针在黑色物质处刮了一下,不久银针果然开始发黑。
“是中毒,我娘确实是中毒而亡。”沈慕生笃定道。
玉碧听闻,一脸震惊,没想到当年夫人的死另有原因,“难怪当年嫡夫人怂恿老爷立刻用火烧了夫人的尸首,定是怕人看出真相。”
沈慕生将母亲的尸骨重新装回金盎之中,“这金盎找个义庄先安置,慕生堂并不是安全之地,我亦不想让母亲再草草入葬,此事先不要声张。”
她明知道现在若是直接回洛家要说法,没人会信她,更不会有任何仵作敢去丞相府冒着得罪丞相夫人的风险帮她明证,况且她现在还不能以洛晚之的身份出现在辉城,不然她身边的辰羽一定会被人盯上,若是知道他是景皓辰的人,潜入大庆都城,以大庆皇帝生性多疑的性子,必会猜忌北域的用意。
“我们为何不去报官?”
“眼下去报官,你觉得那些坐在庙堂之上的官员是会为一个草民伸张,还是会选择抓住机会去巴结一国之相?”
官官相护,没有哪一处,是绝对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