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哪个,对方给出的都是一成不变的应答。她想,也许男孩子根本不会注意到称呼上这些微小的变化吧,毕竟区别只是姓氏与名字而已。
她不知道当自己叫他“阿一”的时候,他的心跳是多么迅速。三年来每一次、每一次,是无论重复多少次都无法将其麻痹的——当她叫出他的名字,他会在心中呼唤千百遍她的名字作为应答。
然而他在她面前所做的,仅仅是转过头注视着她。
“怀孕的大抹布啊。”
“这是什么烂比喻……其实连比喻都算不上吧。”
“看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烂也没办法啦——就像见到你的第一个反应是哥斯拉这样。”
“是因为我的手机壳上印着哥斯拉吧?我可没有那么大的破坏性。”
“真的没有吗?”
“……没有。”
岩泉认真思索时就会板着脸。所以他板着脸,从她手中的密封袋里抽出一个胡萝卜,放在鼻子边嗅了嗅就吃掉了。
“掰手腕时的破坏性可不小,京谷贤太郎同学都怕你呢……哇,小一吃萝卜!”
“又不是兔子,吃萝卜有什么好吃惊的?”
他将咬下来的胡萝卜含在口中,脸颊上圆圆地鼓起了一块。
“看见兔子吃萝卜就不会吃惊了好吗?笨死了…”
岩泉想了想——好像也是哦?不过看到她说“笨死了”的样子觉得很可爱,所以忍不住看着她笑了起来。
“……笑得这么开心是做什么?我记得自己刚刚说的是‘笨死了’,而不是‘聪明死了’对吧?”
“对啊,”
岩泉笑着搪塞过去,
“你刚刚是说,说我笨死了。”
—
飞机落地了。
你发现自己对东京其实不算熟悉,尤其是当从高空俯瞰它的时候。
事实上观遍整个日本,你真正熟悉的地方也只有一个小小的宫城县而已。从小到大,从北川一中到青叶城西,哪怕在小小的宫城县,你最熟悉的也只有上学放学时常经过的那几条街道而已。
“好傻。”
你与岩泉好久不见,却在这么久后见到他的第一眼,从嘴里冒出了这两个莫名的音节。
傻不是在说他。岩泉先生从未给过别人会觉得他傻的机会,无论念书时还是现在,你只知道岩泉是你遇见最聪明的人之中的一个。
岩泉的发型还和以前一样没有改变——被你说成「和哥斯拉背上的刺尖尖很像」的发型。围了一条灰色的围巾,高中三年你都没有见过他围围巾的样子,无论多冷的天气,他都像身上会冒火那样露着脖子。可现在还只是秋天,他已经将围巾从衣柜里翻出来。
他不太自然地从你手中接过行李,你看着他的手——但愿不是你看错了,他的手似乎在轻轻颤抖。注视着他的手指,一瞬间你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性:这么多年以来,他有没有在接球与扣球的过程中受过伤?骨头或是肌肉?虽然不是运动员,从事这个行业的人多少都会有些伤在身上的,所以岩泉一也变得怕冷了,握东西时手也会开始颤抖。
行李太重了吗?天气太冻人了吗?
又或者,仅仅是因为你们太久没见。
他也怀着同样的心情吗?
“什么?”
他敛眸望着你,你怔怔望着他。
果然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年人了——你感觉到岩泉的骨架相比以前更大了一些,虽然身高没有变太多,但肌肉线条显然更加明显了。就算隔着秋季的衣物,依旧可以看出来。面部也没有大的变化,头发比从前更短,换一身衣服的话,也许会有点像□□上的人吧?
从前在学校,及川彻的光芒太过耀眼,加之本就是个不爱低调的人,聚在岩泉身上的目光自然便少了一些。不知那时的他心中会不会有不甘,但即使有,不甘停留在思绪中的时间也是短暂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旁人看来脾气是有些许火爆的,但更细腻的情感通通敛于内心深处,不会轻易表达出来。
“我说,感觉自己好傻。”
你收紧了背包肩带,和他一起向机场外的东京走去。外面的风很大,你为了漂亮披着的头发一下子被吹得乱七八糟。
你可以感觉到岩泉一望向自己的目光。过去你总是扎着低低的马尾,头发长过肩就去剪掉;扎高了会散,披下来会热。
在大学的最后一年,你加入了导师的考古队,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索日本海域外的世界。紧接着迎接你的是一站接一站的漂泊,从东到西,由南至北,与土壤和碑文打交道的生活让你无暇顾及自己头发的长度,随它野草一样肆意生长着。肆意生长的野草,也同自己一样。
“明明还对自己周围的一切都一知半解,却要跑到更远更陌生的地方去。所谓‘探索世界’,吃进自己胃里的还没消化,却已经在考虑下一餐、下下餐该吃什么了。”
岩泉一扔给你一样东西。你摊开掌心,是一根橙色的橡皮筋,上面串了一只小小的、用羊毛毡戳成的胡萝卜。
“用来扎头发?”
“橡皮筋不就是用来扎头发的吗?”
“胡萝卜好傻。”
“一点也不傻,你不是很爱吃吗?”
“就是因为吃了太多,所以人才会变傻。”
“哧…”
他笑了。
你说着轻松的话逗岩泉开心,他的笑点也一如既往地配合你。他被你逗得很开心,笑起来的模样还跟十七八岁的高中男孩子一样,根本一点也没变。
“反正你以前也很少会来东京吧。”
“啊?嗯……”
“既然以前很少来的话,趁这次机会好好把东京玩一遍,也算是探索了。”
“至于宫城——这些年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就算隔了这么久再回去,也不会觉得太遗憾。”
“宫城会有法老的墓穴吗?”
你开玩笑地问。
“宫城有胡萝卜的公墓,”
他开玩笑着答,
“它们都在那里等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