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一片的雪地中似有清脆的铃声传来。
今夜,原本停了的雪在吹过几阵寒风之后又开始簌簌落下,出了南州便是广阔的平原,现正值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就连官道都积压起一层厚厚的雪。
于纷纷落雪中飞快闪过一抹黑色身影,黑影踏雪而行,雪地上滴落几滴血迹,一路顺着黑影离开的方向蜿蜒,眨眼又被风雪埋没。疾行的是个少年,他背着一名莫约十六七岁的少女,少女披着镶嵌兔毛边的藏青色披风,双目紧闭,面色惨白。
少年轻功极好,眨眼便到了百里之外。
他驻足在枯树林之外的雪原上,细碎的雪落在他脸上,眸子染上一层笑意,少年清冽的嗓音把音量拿捏刚好,在寂寥雪原上懒散晕开。
“诸位,劳烦请回。”
铃铛声再次响起,一道女声似从前方枯树林传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易阿卿,你到底想做什么?”
提到此事,易阿卿眸子骤然冷了下来,笑容敛去,“做什么?”
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肩膀微微颤抖,继而本还带着笑意的眸子顷刻间化为风雪般凛冽的凉意,“我能做什么?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枯树林里沉默许久,女声的主人带着些许劝导,“城主很生气。”
“我有东西在她身上,即便她现在死了,我也要拿回来。”易阿卿微微侧头,背后少女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滴落在雪地里,染了一滩殷红。
下一瞬,易阿卿面色骤变,因为……
血止住了。
后背渐渐传来余温以及微弱的呼吸。
易阿卿目光一寒,径直闯进枯树林。
“回去告诉他,我不是那个会一直受他掌控的傀儡。”
*
枯树林里女子等易阿卿离开后及轻落在雪地上,同时落下的还有两名男子。
女子莫约二十出头的年纪,样貌生的冷艳,眉间有红色的三条火形纹路。
两名男子对视一眼,目光不解:“桑田护法,为何放他离开?”
桑田淡淡瞥了他们一眼没有搭话,她动身时有清脆的铃声传来。
“护法今日所作所为我们一定会告诉城主,但是易阿卿跟长生灯,我们兄弟二人必须带回去。”
“随你们。”
她冷冷丢下这一句话便消失在风雪中,铃铛声随着她的离开渐渐走远。
“沧海桑田行事鬼祟,若没有他们相助,你我二人如何能敌易阿卿,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个温晏舒。”
段裴微微蹙眉,他的肩膀上缠绕着一条青色吐着芯子的青蛇,他摊开掌心粗糙的手掌中蓦然又出现一只体型巨大的花纹斑斓的蜘蛛。
听他这番话,站在一侧的男子嗤笑,“你没看见温晏舒受伤了?过了枯树林只有一间破庙能够落脚,召集在南州附近的兄弟们,趁温晏舒还没恢复过来,抓了易阿卿那个叛徒。”
“华浮,你忘了,携带长生灯的人也过了这片树林。”段裴出言提醒。
华浮面色一狠,“在我们的人没到之前,放出消息,就说温晏舒受了伤在南州河附近,女魔头仇家遍布天下,若是知道她受了伤,想杀她的人定不会错过这次机会,届时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
温晏舒清醒睁眼就被外面刺眼的天光刺得再次闭上,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从长久的黑暗中适应过来。
耳边嗡鸣声还未散去,挣扎着起身晕厥感传来让眼前事物天旋地转,凛冽的风吹过她耳边发丝,嗅到凉飕飕的空气,才让她怔怔回神,打量眼前一切。
腐朽歪歪斜斜的门,露着风的墙壁屋顶,外面白花花一片,火堆里火星的迸射声让她转头寻去。
破败龟裂的神像下坐着一名玄衣少年,长剑斜靠在他身侧,模样清隽,额前碎发有些蓬松,他的眼睛漆黑又亮,同样直勾勾回望她。
温晏舒挪开了目光落在他身侧的葫芦上,许久未进水她只觉得口腔里又干又燥,吞咽一下,犹豫要不要开口,少年已经察觉她的意图,拿起葫芦抛过来。
她手忙脚乱接住葫芦,打开塞子未来得及细闻仰头灌了一口。
辛辣入喉,呛得她面色通红直咳嗽,这是酒不是水。
少年像是见到什么稀罕物一样,眯起眼睛,不知他脑海之中揣度了什么。
“不会喝酒?”
温晏舒将塞子塞回去,小心翼翼把葫芦递给他,静静坐在原地。
她脑海里转了一圈,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敢贸然开口,言多必失。
少年没有因为她的沉默而沉默,一改方才的态度,眼神骤然转冷,伸手掐住她的脖子,阴恻恻的。
“你不是温晏舒。”
目前为止,她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眼前的少年像会读心术一般一语道破。
“我是。”
掐着她脖子的手越发用力,“你不是。”
“我是!”
温晏舒掰着那只手想把它从自己的脖子上挪开,手的主人纹丝不动,僵持不下之际反倒是手的主人自己松开了。
“别装了,温晏舒酒量很好,也不会与我争执,更不会我出手的时候毫无察觉,毕竟就算有不伤不死之身她也相当谨慎,就好比刚才,你若是温晏舒就应该一掌把我打死。”
温晏舒咳嗽几声缓过气来,眼前的少年笑着,笑容加上外面的天光,有些晃眼。
这样一来她在这个少年面前也没有装下去的必要。
也正因如此,她望见他的笑容渐渐收敛,变得阴沉透着一股杀意。
她活了二十几年,从未见过有人变脸能够转变如此之快,前一秒言笑晏晏,下一秒就起了杀人,心思深,表面看上去单纯无害,实际却着危险至极。
披着羊皮的狼。
“真的温晏舒呢?”
“我不知道。”
少年的那双眸子带着凉意,温晏舒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直觉告诉她,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喜怒无常,若是某天他一不高兴把自己杀了都